茶室内部出乎意料的简洁。 室内仅一张长桌,一张方桌,茶罗茶盒陈列其中。方桌旁一个雕花小案,上面燃着火炉。 九夫人的长桌上布置的简单,一方镇纸,底下压着一副文人字画。 走近了看才知道落款是沈曦的字。 她的字也是九夫人取的,虽说世家子弟的表字都是早早拟好的。但她取字的时候,也才不过十五岁,按照男子的标准来看为时早已。 偏偏在她生辰那日,她为她带来女子的簪子。 于是那天,主人是她,正宾是她,没有赞者,无人观礼,她在这里举办了一场小小的成年礼。 此后她再也不需要加冠,因为她已经成年。 父母赠她姓名,临行前恩师赐字,此后四海皆自由。 “我记得你出行前拉了五车书,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九夫人揶揄道。 只是沈曦的注意力全被案上不成熟的作品吸引住了,此时又听她提起年少冲动,沈曦饶是脸皮再厚,这时也起了红霞。 彼时她心高气傲,发誓凭借自己也能闯出个名堂来。 她从京城出发时,什么都没带,只拉了五车书。在五年的旅途中,她走走停停,那些书也被她消耗了不少。再回到京城的时候,只剩下一辆马车一匹马。 “此前学生眼中只有一方天地,父亲希望我读书之后做官,我也以为只有读书、做官是正道。”提起旧事,沈曦明显有些羞涩。 “如今你还这样认为吗?”她鼓励道。 “不,”沈曦回答,“学生虽然愚钝,但五年时间足够明白老师的良苦用心。” 在旅途中,她看清世界的另一面的同时,也让她看清了另一个自己。她去过烟雨朦胧的江南,也走过百步九折的蜀道。 在这段时间里她曾是男人,也可以扮作女人,用另一种方式获得短暂的她想要的自由。 “有贤者言‘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不外乎如此”。 “那些书大多被我送人了,有许多人喜欢……我看见庄稼从水里生长出来,男人女人都在田里劳作。还有江南的诗词,不一定非要出自学堂……我想我不会比他们差。” 九夫人手指轻轻敲击画册,她思索一番后又问道:“你回来的日子刚好,看来是打算参加春闱。” “自然要的。”沈曦回答。 果真如此,九夫人又想到近日里书舍的传言,不免有些忧虑。 “那你可托你父亲打点好了?” 有意无意间,九夫人突然提起沈大人。 “为何要打点?”沈曦疑惑,忽而她明白了,“父亲虽是吏部尚书,但他是他,我是我,我有自己的本事。” 能说出这种话……看来此行长进不大。 不过这也说明了果真是她教导的学生,才能有这样的底气。 “是我错了。”九夫人为她斟茶,同时提点道,“但你可知道外面都在传,沈阁老家的大公子会是这届的魁首。” 沈曦手中一顿,这件事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但…… “我确实有意争一争会元。” 沈曦放下茶盏,面上一片静默,只有熟悉她的人才能看出沈曦的势在必得。 “你这孩子……”九夫人轻叹口气,又道,“你是无错的,但也该知道人言可畏。” “五年前我能胜过他们,五年后未必不能。” 在沈曦之前,世家子弟以父名冠以才名,其中多少有滥竽充数的。 沈曦和他们不同,虽然她出生官宦之家,但她早就被京城子弟排斥在外。甚至被文华殿劝退之后,她在九夫人身边的时间远多余沈家族学。 因为这个原因,她常与来自五湖四海的学子一同研习。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京城渐渐传出皎皎书舍内藏着一位大才。 “我是知道你的本事。”九夫人看向躲在沈曦身后的裴晓,迟疑道,“算了,不说这个,你后面这位是…… ” “他叫裴晓,是我在江南结交的好友。” 沈曦坦坦荡荡,却不知道另外两个人暗地里酝酿了多少场风暴。 “崇明可从来没带旁人来过这里,你还是第一个。”九夫人抿茶,让人端上点心招待。 “夫人您好!”裴晓从善如流,他自由惯了,听她们师徒二人聊天时就已经感觉到饥饿,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早听沈兄提起过他有一位老师,没想到是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夫人看样子不比我们年长,竟然就能教出如沈兄一般卓越不凡的大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