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的人倚靠在洞边看着他,露出凶恶的神色。 宁忌倒并不介意这些,他朝院子里看去,周围一间间的院落都有人占据,院子里的树木被劈掉了,大概是剁成柴火烧掉,有着过去痕迹的房屋坍圮了许多,有的张开了门头,里头黑黝黝的,显出一股森冷来,有些江湖人习惯在院子里开火,遍地的狼藉。青砖铺就的通道边,人们将马桶里的秽物倒在狭窄的小水沟中,臭气挥散不去。 这道路间也有其他的行人,有的人指指点点地看他,也有的或许与他一样,是过来“参观”心魔故居的,被些江湖人拱卫着走,见到里头的混乱,却不免摇头。在一处青墙半颓的岔道口,有人表示自己身边的这间便是心魔故居,收钱二十文才能进去。 宁忌便也给了钱。 里头的院落住了不少人,有人搭起棚子洗衣做饭,两边的主屋保存相对完好,是呈九十度直角的两排房子,有人指点说哪间哪间便是宁毅当年的住房,宁忌只是沉默地看了几眼。也有人过来询问:“小后生哪里来的啊?”宁忌却并不答他。 这一出大宅之中如今鱼龙混杂,在五方默许之下,里头无人执法,出现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宁忌知道他们询问自己的用意,也知道外头巷道间那些指指点点的人打着的主意,不过他并不介意这些。他回到了老家,选择先礼后兵。 如果这个礼不被人尊重,他在自家老宅之中,也不会再给任何人面子,不会再有任何顾忌。 或许是因为他的沉默过于高深莫测,院子里的人竟没有对他做什么,过得一阵,又有人被“心魔故居”的噱头招了进来,宁忌转身离开了。 日光渐渐的倾斜。 只有几片树叶老树枝干从院墙的那边伸到通道的上方,投下昏暗的影子。宁忌在这大宅的通道上一路行走、观看。在母亲记忆当中苏家老宅里的几处漂亮花园此时早已不见,一些假山被推倒了,留下石头的废墟,这昏暗的大宅延伸,各种各样的人似乎都有,有背负刀剑的侠客与他擦肩而过,有人鬼鬼祟祟的在角落里与人谈着生意,墙壁的另一边,似乎也有古怪的动静正在传出来…… 里头有三个院子,都说自己是心魔以前居住过的地方。宁忌一一看了,却无法分辨这些话语是否真实。父母曾经居住过的小院,过去有两栋小楼相对而立,后来其中的一栋小楼烧掉了,他们便都住在另一栋两层小楼里。 他当然不可能再找到那两栋小楼的痕迹,更不可能见到其中一栋烧毁后留下的地面。 母亲的这些回忆,竟都已是他出生之前的故事了。 自那之后,春雨秋霜又不知道多少次降临了这片宅院,冬日的大雪不知道多少次的覆盖了地面,到得此时,过去的东西被淹没在这片废墟里,已经难以分辨清楚。 也有些微的痕迹留下。 宁忌在一处院墙的老砖上,看见了一道道像是用于测量身高的刻痕,刻痕只到他的肩膀,也不知是当年哪个宅院、哪个孩子的父母在这里留下的。 一张老旧到只剩三条脚的桌子上,有人留下过古怪的涂鸦,周围不少的字,有一行像是在写“小七是笨瓜”。又有人刻了“老师好”三个字。涂鸦里有太阳,有小花,也有看起来古古怪怪的小船和乌鸦。 太阳落下了。光芒在院落间收敛。有些院子燃起了篝火,黑暗中这样那样的人聚集到了自己的宅院里,宁忌在一处院墙上坐着,偶尔听得对面宅子有男人在喊:“金娥,给我拿酒过来……”这死去的宅子又像是有了些生活的气息。 他在这片大大的宅院当中转过了两圈,产生的伤感多半来自于母亲。心中想的是,若有一天母亲回来,过去的那些东西,却再也找不到了,她该有多伤心啊…… 如此一轮下来,他从宅子另一边的一处岔道出去,上了外头的道路。此时大大的圆圆的月光正挂在天上,像是比往日里都更加亲近地俯瞰着这个世界。宁忌背后还插着旗子,缓缓穿过行人不少的道路,或许是因为“财神爷”的传闻,附近街道上有一些摊位,摊位上支起灯笼,亮起火把,正在揽客。 宁忌行得一段,倒是前方杂乱的声响中有一道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我当年,是打过那心魔宁毅头啊……我打过心魔宁毅的头啊……” 摇曳的火把中,那是跪在路边的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他正在唠唠叨叨地向路边人说着这样的故事,其中一行人似乎对他的说法非常感兴趣,为首的老者在他身前蹲了下来。 “你说……你当年打过心魔的头?” “求老爷……赐点吃的……赐点吃的……”那乞丐朝前方伸手。 老人从怀中拿出几文钱来,先给了他一文钱:“你说,说得好了,我再给你。” “我、我打过心魔宁毅的头,嘿嘿,我……我叫做薛进啊,江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薛家的‘大川布行’,那当年……是跟苏家平起平坐的……大布行……” 这乞丐头上戴着个破毡帽,似乎是受过什么伤,说起话来断断续续。但宁忌却听过薛进这个名字,他在一旁的摊位边做下,以老者为首的那群人也在一旁找了位置坐下,甚至叫了小吃,听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