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怎么样……弄个皇帝当当?” 夕阳就要下来了,草坡之上,秦绍谦开了口,这话语显得随意,但自然也有着不同寻常的意味。无论是谁,能够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谈论关于皇帝的话题,本身就包含不同寻常的意味在其中。 宁毅看着前方的军营,没有看他。过了一阵,方才开口说话:“你知道……这世界上最完美的状态是什么时候吗?” “嗯?” “我小的时候啊,特别喜欢把一件事做完以后的感觉。比如看完了一本书,你知道看完了就可以休息了,洗个碗,洗完了就什么都不用做,你满足了世界的期待,而且全身空荡荡的,长大以后我也追求这样的感觉,追求什么事情做完了,休息一下。但慢慢的,你就发现,事情怎么样都做不完……” 宁毅语气慨叹,秦绍谦蹙眉,随后道:“但是……你一开始是入赘的……” 宁毅沉默片刻:“……打个比方嘛。” 秦绍谦点头:“哦。” “……从女真人第一次南下到现在,十多年了,好不容易打了一场胜仗。我们牺牲巨大,联系到这十多年来的牺牲,更加让人感叹,从这里往前走,还会有无数的事情无数的麻烦,但至少,眼前的这一刻是完美的,我们相信过去的牺牲都有它的意义,相信未来会有无限的希望。这种纯粹的感动,人一辈子大概也只能有几次而已,你看太阳落下来……秦老二你打败宗翰是哪一天来着?” 注意到宁毅转过来的眼神,秦绍谦摸了摸下巴,不看他:“二十四……” “二十四……今天是二十九……”宁毅点头,“五天的时间了,秦老二你庆祝了胜利,送别了战友,该笑的笑了,该哭的哭了,你还满天下的发帖子装逼,嘚瑟了一圈……我今天才到,看了伤员,开一天会,脑子还是坏的,坐在这里看太阳落下来……我想过很多遍了,我得唱歌,就是那个滚滚长江都是水,记得吧……” “嗯,我爹死的时候你叫人唱的那个。” “没错。”宁毅朝着夕阳举起手,“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嗡嗡嗡嗡……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他看着秦绍谦,秦绍谦将目光转向一边,过得片刻,他伸手鼓掌,宁毅抓起地上的土疙瘩就朝他头上扔过去了。 原本严肃的场景变成两位大人物拿着土块的互掷,不远处随行的亲卫看得都有些无奈,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帮忙。扔到第三下时,由于宁毅不小心抓起了地上的稀泥扔到秦绍谦的脸上,两人只好走到一旁的溪水边去洗手洗脸。秦绍谦拍打着大衣上的灰尘:“行了,过两天再聊行了吧。” 宁毅摇了摇头:“不用了,是时候聊一下……”随后又补充一句,“反正气氛都被你破坏掉了。” “矫情。” “直男。” 两人随口说着,朝一旁山坡上缓缓而行。宁毅想了片刻,这次倒是首先开口。 “我们的问题本来就很严重,人手稀缺,后备不足,西南那边这一仗打下来,储备力量已经见底了,汉中这边又去了一半,能够承载华夏政治理念,放出去用的吏员、老师之类的人才,都已经少之又少,你这边又不小心把汉中打下来了,往南多了千里之地,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刚才也正在发愁……” 秦绍谦笑了笑:“以今日华夏军的战绩,登高一呼,四方景从,人才不就过来了。” 宁毅摇头:“问题在于太快了,华夏军是贫寒乍富,这一下周围的穷亲戚都要上门,这里头多数是投机者,少部分真正有见识、有政治理念的,都是儒家那一块出来的,他们的理念,也都建立在过往儒家君权的基础上。以往在华夏军,我可以慢慢讨论慢慢影响,现在不行了,这么大的地方,到处都是空位,不可能不用人吧,现在一用,就会是别人的人……要焦头烂额一段时间了……” “咱们刚才在说的是当皇帝的事吧。”秦绍谦微微蹙眉提醒道。 “看我开会开死他们……”宁毅口中喃喃念叨,此时摆了摆手,“当皇帝这件事不重要,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大的变革,民众的辨别能力又没有上来,几十上百年的时间内,不管怎么玩都一定只能集权,当家人就是当家人,无非改个名字,总统首相议长主席……我们之前就聊过了,决定一个体制面貌的关键,往往不在于老大叫什么,而在于接班人怎么选。” “……宁曦的太子位置,就这样没有了……”秦绍谦感叹一句。 宁毅笑道:“兄弟一场,你喜欢的话,这第一个皇帝,可以你来当嘛。” 爬上山坡,秦绍谦蹙着眉头,看了宁毅一眼,过得片刻才道:“你这样聊天很吓人哪。” “你要是能不辞辛劳干几年,然后就退下来,不失为一个好榜样。其实从世袭回到禅让,开千年未有之新局面,我能信任的人也不多。”宁毅说到这里,失笑,“当然如果有人不下来,可能就得见见西瓜的刀了,我未必能压得住她。” 宁、秦二人从合作弑君开始一路走来,也已经十余年的历程,期间关于各种理念、想法、未来也已经聊过许多遍,有些话语便不必赘述。秦绍谦想起西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