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做了隔离,此时打开,恶臭难言,然而一颗颗狰狞的人头摆在那里,竟像是有慑人的魔力。士兵退后了一步,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一幕。 “……这些人,皆是为守太原而死的忠臣义士,我伤势不轻,不能再送,就此劳烦诸位了。忠臣热血,但求不令他们化为……野鬼孤魂。” 那人缓缓说完,终于站起身来,抱了抱拳,随即随后几步,上马离开了。 同福镇前,有春雷的光芒亮起来,摆在那里的人头一共七颗,长时间的腐烂使得他们脸上的皮肉皆已糜烂,眼睛也多已消失了,没有人再认得出他们谁是谁,只余下一只只空洞可怖的眼眶,面对城门,只只向南。 过了许久,才有人接了上官的命令,出城去找那送头的义士。 ***************** 汴梁城外军营,阴天。 营地里的一块地方,数百军人正在演武,刀光劈出,整齐如一,伴随着这虎虎生风的刀光而来的,是听着颇为另类的歌声。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在这另类的歌声里,宁毅站在木台前,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片演练,在演练场地的周围,不少军人也都围了过来,大家都在跟着歌声应和。宁毅许久没来了,大伙儿都颇为兴奋。 他倒也没想过这样的歌声会在军营里传起来。并且,此时听来,心情也颇为复杂。 当初在夏村之时,他们曾考虑过找几首慷慨的军歌,这是宁毅的提议,后来选择过这一首。但自然,这种随性的唱词在眼下实在是有点小众,他只是给身边的一些人听过,后来流传到高层的军官里,倒是想不到,随后这相对通俗的歌声,在军营之中传开了。 众人一面唱一面舞刀,待到歌曲唱完,各队都整齐划一的停下,望着宁毅。宁毅也静静地望着他们,过得片刻,旁边围观的队列里有个小校忍不住,举手道:“报!宁先生,我有话想问!” 宁毅看了他一眼,略想了想:“问吧。” “先生,秦将军是否受了奸臣陷害,不能回来了!?” 他这话一问,士兵群里都嗡嗡的响起来,见宁毅没有回答,又有人鼓起胆子道:“宁先生,我们未能去太原,是否京中有人作梗!” 随后有人道:“必是蔡京那厮……” 这话却没人敢接,众人只是看看那人,随后道:“宁先生,若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话!” “是啊,我等虽身份低微,但也想知道——” “我等誓死不与奸人同列——” 军营之中群情汹涌,这段时间以来虽然武瑞营被规定在军营里每日操练不许外出,但是高层、中层乃至底层的军官,大都在私下开会串联,议论着京里的消息。此时高层的军官虽然觉得不妥,但也都是昂然站着,不去多管。宁毅站在那里沉默了很久很久,众人停止了询问,气氛便也压抑下来。直到此时,宁毅才挥手叫来一个人,拿了张纸给他。 “这是……太原城的消息,你且去念,念给大家听。” 太原城沦陷,而后被屠杀的消息京中的人们早已知道,军营之中当然也是知晓的,那人微微一愣,然后站在那儿,低头大声念起来。 “二月二十五,太原城破,宗翰下令,太原城内十日不封刀,其后,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女真人紧闭四方城门,自四面……” 密侦司的消息,比之普通的线报要详细,其中对于太原城内屠杀的顺序,各种杀人的事件,能够记录的,或多或少给予了记录,在其中死去的人如何,被强暴的女子如何,猪狗牛羊一般被赶往北面的奴隶如何,屠杀之后的情景如何,都尽量平静冷漠地记录下来。众人站在那儿,听得头皮发麻,有人牙齿已经咬起来。 “歌是怎么唱的?”宁毅陡然插入了一句,“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嘿,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唱啊!” 众人愣了愣,宁毅陡然大吼出来:“唱——”这里都是饱受了训练的士兵,随后便开口唱出来:“狼烟起——”只是那调子分明低沉了许多,待唱到二十年纵横间时,声音更明显传低。宁毅手掌压了压:“停下来吧。” 他吸了一口气,转身走上后方等待将领巡视的木头台子,伸手抹了抹口鼻:“这首歌,不正规。一开始说要用的时候,我其实不喜欢,但想不到你们喜欢,那也是好事。但军歌要有军魂,也要讲道理。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嘿,现在只有恨欲狂,配得上你们了。但我希望你们记住这个感觉,我希望二十年后,你们都能堂堂正正的唱这首歌。” 宁毅顿了顿:“至于秦将军,他暂时不回来了,有其他人来接手你们,我也要回去了,最近看太原的消息,我不高兴,但今天看到你们,我很欣慰。” 他的目光扫视了前方那些人,然后举步离开。众人之间顿时哗然。宁毅身边有军官喊道:“全体立正——”那些军人都悚然而立。只是在宁毅往前走时,更多的人又汇聚过来了,似乎要挡住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