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的商业行为,并没有过多的兴奋,事实上,人群中也有一小部分的人,是这个样子的。往淮南过来的这一程,能赚多少钱,对他来说意义都不大,反倒是这个年轻人,是一路上令他颇为注意的。 这一次由官府主导,成国公主府牵线的赈灾行动中,有一股力量,是始终在背后活动、操纵着的。濮阳家作为江宁第一豪商,他能够知道,这一切来自于北面的右相府,而在更深处,他却看到了那位十步一算宁立恒的影子。 联络众人集中,安排行程、住宿,一路上跟众人协调各种事情,谈天说地,虽然很大一部分是康贤那边事先的安排,但一直以来与所有人接触的,是这个名叫唐文的年轻人。几日以来的接触,他与所有人都打成了一片,而在谈话当中,有意无意的,对方总是在影响着他人的同情心,敌忾之心。 当然,众人在离开江宁之前,成国公主与康贤曾经接待过这些人,为众人做好事的心思做了渲染。而在这一路上,那年轻人也在巧妙地带动大家的心情,一方面确定可以赚钱,另一方面又能煽动众人的恻隐,反复告诉他们,这一程是在做好事。告诉他们那些无良商贩是如何害人的,有多少人将会被饿死,告诉他们被饿死的人有多么凄惨,偶尔也说起好几个关于穷苦人的故事,关于富人种善因得善果的故事。 跟过来的这些人,有很大一部分,只是乡下中小地主家的子侄。他们家中或许有粮食,但见识是不多的,有些读了书,最后也没能考进官场去。康贤的一番接见,跟他们说了灾情,再大大的赞扬了他们,已经让他们荣耀得找不着北。随后这里又是一路引导、渲染。若非是这一系列手段的环环相扣,他们此时也未必会说出要将所有粮食都赈掉的话来。甚至于濮阳逸还在怀疑,方才经过的那个赈灾地点,是否都是对方的有意安排。 他方才说出以六成粮食赈灾,只是凑趣。这一路上,他看着那年轻人的行动,看着他偶尔躲在一旁抽空看书,默默背诵,竟然只是一本书院里学生蒙学时的四书入门。他就确实的好奇起来,如果说北面的那只手真的在远远的操纵着这一切,那么……他到底是怎么培养出这样的年轻人的…… 濮阳逸在观察着这一切的同时,船只二楼微微开了一条缝的窗户里,也有一双眼睛在朝下方望着。那是船上载着的真正的贵人,濮阳逸之所以愿意凑趣帮忙,很大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她的存在。 窗户后方,是一个充满贵气的少女的面孔,这几天里,她也在默默地观察着一切的变化。 “北面派来的这个人,做的不错啊。”或许是因为灾情的严重,周佩的眉宇间带着些许的忧郁,但在此时,还是轻轻的笑了笑。 这一天,淮南的粮价,是三十六两一石,哀鸿遍地。 南面如此,与这里相对的北面,也有着类似的情况。立冬一过,灾区的紧张气氛,已经绷成了一根弦。半个月前,坐镇京城的宁毅已经操纵着第一批粮食的进入,但此后的变化,作为普通的百姓,并没有太多可以感受得到的。乞丐与流民开始往城市聚集,吃不上饭的越来越多,大家都在找粮食。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善心人士,还是有的。 河东路汾州,孝义县,大户郭家的宅院外,上千人都在聚集,十口大锅一字排开,将热腾腾的米粥施给过来的饥民。拿到了粥饭的饥民匆匆地喝,走开之前,半数也都会道谢。 孝义县,贞观年间因郭兴有孝义而得名,此时的郭家难说是不是由唐时传承下来,但郭家的善心,确实是十里八乡,有口皆碑的。 院里院外,是两个世界。 高高的院墙阻隔了喧嚣,李频坐在厅堂之上,正在喝茶,等待着郭家家主郭明礼的出来。不久之后,五十多岁的郭家家主来与这位新上任的转运副使行礼问好,李频对他在外面的善行表示了感谢,对方也自谦了几句。 “实不相瞒,郭老爷,本官这次过来,是为了外面粮价的事情。” 李频言语温和,对方也陪着笑:“呃,不知此事……与郭某有何关系。” “郭老爷也知道了,朝廷不能这样让粮价涨成这样,我们已经在运粮过来了,如今外面的粮价,我们前段时间打了一下,你也看到了,压在了三十两,还要继续压一压。下一轮,我们希望粮价是二十五两,到时候希望郭家的粮食,也这样卖。郭老爷,粮价二十五两一石,平时的十倍,够赚了,您说呢?” 那老人慌张起来:“大、大大、大人,小老儿……不明白啊,小老儿……这每月赈灾施粥,都要出去数百石的粮食,这冬天还有数月,粮价……跟小老儿有什么相干啊。” 李频喝了口茶,也微笑着拱了拱手:“郭家善心,向来有孝义之名,李某向来是佩服的,此次灾情至此,郭家能拿出这么多粮食来,一待事了,本官必定奉上牌匾,敲锣打鼓,亲自送来府上。但粮价跟郭家也是有关系的,我知道郭家有粮,汾州一带的粮食,以你们郭家为首,你们不卖,大家都在看着,这样不太好。” “大人冤枉啊,他们不卖跟小老儿有什么关系,大人您……小老儿都已经出了这么多粮食了,大人您……没这个道理啊。” “道理看怎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