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蔚蓝的天空中点缀朵朵白云,江宁气温宜人,城内城外一派悠闲,明媚的夏日阳光中,一条条道路,一所所庭院间落下点点树荫,鸟儿飞在河床上的画舫间,古老的城市里行人来去,酒楼茶肆当中响着艺人说书、弹唱的声调,清茶的香气与好友们汇聚交谈的声音混在一起,化为点缀这季节图卷的一部分。 时间是下午,位于城市一侧的院子里有烹煮的茶香,梧桐树的落荫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又是明明暗暗地渲染得斑驳,也是在这样的庭院间,少年的声音在响着。 “……孟子有云,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圣人所言,固是至理,然而自古以来,一时多助者,却未必为得道,失道者、寡助者,亦往往自视为得道之人,究竟何谓大道……孔子有云,乡愿,德之贼也,由此句可知……” 少年身材不高,面容看来还显得稚气,年纪大概是十一二岁的样子,只是一身白色长衫,头上纶巾潇洒,看起来倒是如同成熟的小大人一般。实际上此时一般人家的孩童在十一二岁时未有太多世面可见,总还是梳着孩童的双角束,也就是分开两边的发髻,因看来像角,古称“总角”,诗经中也有“总角之宴,言笑晏晏”的句子。 但这些事情,总也有各种区分,此时的孩童通常是在十五到二十岁间冠礼,以示成年。然而若是农家,往往十三四岁成亲生子的也有,许多人十五之前也就得担起家庭的担子。若是城里的孩子,蒙学之后,了解的东西多了些,便往往以文士自视,此时社会上文风盎然,一些孩童少年能写得几首诗便往往一副儒衣纶巾打扮,小大人也似,倒也是朝气蓬勃,只要打扮简单些,倒也无人去说什么。例如十五六岁的少年满口文辞,指点江山,相携狎妓的,那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 此时在庭院间说话的少年便是宁毅弟子之一的周君武,他在以往都还是活泼的孩童模样,只在最近这一年间,倒是显得成熟起来。当然,十一二岁的孩子,再成熟也有限,但主要是心中有了些想法,不再如往日一般玩闹度日,便也自觉“长大”起来,他样貌本就清秀,这时候一身小书生的模样,倒也显得有几分英气。 这时候他站在那儿说话,一边说,一边想着,组织言辞,自然是为了回答院落中长辈的问题。树荫之中,秦嗣源与康贤正下完一局棋,随口问了几句,他便针对“大道之辩”做了一番论述。院落一旁,也有一名少女坐在矮凳上看着这一幕,少女年纪也不大,头上仍梳了双丫髻,身上粉白的夏日衣裙,衬出纤秀的腰肢与穿着鹅黄牙白绣鞋的小巧双足,少女双手托了下巴,在那儿微微笑着望了这一幕,手上一把团扇,由于天气不算热,她只是偶尔扇一扇旁边小火炉上烧热水的茶壶。这自然便是小郡主周佩了。 宁毅离开江宁已经有好几日了。这对小姐弟虽然还在豫山书院挂个名,但基本上倒是脱离了那边的学习,如同以往一般,他们的学业基本上还是由康贤掌握全局,自然也有王府或驸马府中其他的夫子代为教授。周佩还未及笄,但毕竟年纪“大”了,对于她的学习进度,只随她的喜欢,要求并不严格,只是对小君武还是有相当要求的。 当然,虽然常常被强势的姐姐欺负,但周君武的脑瓜本身还是聪明的,学业算不得顶尖,倒也是中等水平,不至于会太差。 “大道之辩”是个相当万精油的题目,这题目不是秦嗣源与康贤出的,而是少年根据康贤说的几句话给扯上去的,随后洋洋洒洒的一通,两位老人听完,倒也是相视一笑。 “花团锦簇。”一个说。 “大而无当。”另一则如此评价。 评价算不得好,但作为考验少年独自思考能力的题目,总算是过了关,小君武也知道两个爷爷的性格,自己也摸着耳朵嘻嘻一笑。其实师父去苏杭之后,秦家爷爷也将要启程上京了,今天过来,看见有些东西都已经打好包。驸马爷爷这几天来下棋,大抵也是准备要送别的。 “你师父离开之后,转随王府中几位夫子学习,恐怕与豫山书院当中的进度不同。学业可还跟得上,听得懂吗?”秦嗣源笑道。 “听得懂。”周君武行了礼,也笑起来,“其实,张夫子他们已经考过学生的进度了,也是接着之后的课程讲的,还把先前的给说了一遍。只不过就算是之后的,几位夫子说的时候,学生也老觉得已经知道好多了。师父以前授课,总是洋洋洒洒地说很多不相干的东西,可现在想起来,往往他在说前面的课时,便已经把后面的东西讲到了,所以虽然有很多还未学过,但夫子们一讲,就觉得很熟悉,也很好理解。就是……嘿嘿,枯燥了些。” 这样一说,两位老人相视一笑,随后倒也是板起了脸。康贤道:“勿要自满,张夫子他们也是当今大儒,颇有学识见地。各人教授的方法不同,你虽然觉得理解了些,却未必能学到张夫子的学问真谛,他们所说所言,虽听来懂了,但越是这样,越要细细思考。” 君武恭谨地点头:“是的,师父走时,也是这样说过的,他说,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的本领,当学生的,应当学会思考,好的东西,都要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