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莽莽撞! 康王孙凝视着这女孩子,这世上有人真蠢,有人装蠢,他如今却一时猜不透这个女孩子是属于哪一种? 他当然比这女孩子早知道十斛珍珠有多少颗,要花费这女孩子多少时间去准备,所以他已轻轻道:“我只问你三个问题,你答得好我就放你,连赔也不要你赔!” 小梳便猛又瞪大了眼睛看住康王孙,她眼中的惊讶既不低于十斛珍珠,她当然也没想过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只要回答几个问题就能将一件最可怕的麻烦事化解了,她如今最害怕的当然是沈哭已知道了整件事。 康王孙这时已开口:“你和沈哭来中都做什么?” 小梳的眼睛便又瞪得像珍珠那么大,她忽然发现眼前人竟认识沈哭,她既是第一次踏进燕京城,但这座庞大的城市这两天中给她的惊讶实比过去的十六年中加起来的还要多上好多倍! 但康王孙既能这么自然地提起沈哭的名字,既然他认得沈哭,那么她还有什么应该隐瞒他的,于是她爽快答道:“找青姑。” 康王孙于是又问:“青姑是谁?” 小梳于是轻轻笑出,她终于发现康王孙也有不认识的人:“青姑自然就是青姑,因为她生下来的名字大概就叫青姑呀!” 康王孙看着这女孩子脸庞上突兀绽出的笑靥,本一直绷紧的面色也缓缓如霜化开:“好。最后一个问题我已不必问,你走吧!” 小梳的眼睛本已瞪得足够大,晓风已起,吹散清桐院中如纱薄雾,“就这样简单?”她惊道。 康王孙也已笑:“就这样简单。”茶花树后这时一股巧劲递出,果然已遥遥将乾坤结解了。 小梳跺跺脚,本能就往南墙边躲过去,忽侧头去看那厢还在望着自己的康王孙:“你这人……奇怪!” 康王孙颊生一笑:“我也不叫奇怪,我叫完颜康,你也可以叫我少康。” 小梳点点头,她似还有些犹豫,认真在脑袋里想了一想这才又道:“骆姐姐说,怕要我人这么重的东珠才能抵上你的晓色春居图,我一下是拿不出来这么多的珠子,你容我慢慢还,或是十年,或是二十年,我已经知道了你是谁,人住在这里,我总要还清你的。” 康王孙不觉也惊动了眼睑,这世上赖账的人多,愿意还钱的人本少,他既已不追究,却还有人追着要将钱还给他的便更少,但他点点头,竟似同意了:“君子如信,姑娘有这份心,少康愿成全。” 小梳又是一笑,这回双眸中绽出的欢喜已是自然天真:“那么,我这就走了。” 康王孙点点头,薄唇微启:“姑娘好走,少康不送。” 一道鹅黄色的影子猛掠过墙头便又像春天一样忽然消失了。清桐院中后来寂寂一片,露湿寒重,草叶沉沉,长夜将尽,康王孙却并没有立时回到自己的卧室,而是一身长衣仍候在风中。 夜星淡,夜将尽。 仍是那树茶花后,有个声音这时便道:“水至清则无鱼,一个像她这样的小姑娘,本藏不住任何秘密,所以如果是我,我也不会随便将任何一个秘密告诉她。……然,也许她的确无辜,但是带她来燕都的人却未必。” 康王孙闻声出神,并未转身,却笑道:“师父说过,百步毒蛇,如制七寸,本不必费千钧力道,如今少康既已查明沈哭的全部底细,敌我尚未分明,若留些转圜余地眼前并不是不好。” 那个声音沉吟半晌,才又续道:“所以你今夜才将她带来清桐院,只因为刀锋相对固然不好,敲山震虎却必定有用的,你父王今晨既已受命皇诞之时燕京城的安宁,你此刻心中最重的自然还是中都城的安稳。” “什么敲山震老虎?”忽听一声娇俏仍从南墙那传了过来,只一个燕子点水已落到说话人的跟前,歪着脑袋打量了半晌,才惊讶道,“原来你躲在这里,怪不得我方才瞧不见你……但你的眼睛莫非……看不见?”她竖起的手掌在空气中摆了摆,面颊上已生可惜。 苏玉望脸上的肌肉僵了一下,只得勉强笑道:“姑娘好俊的功夫。” 小梳收了面上可惜:“婆婆却说这功夫只能糊弄人,我若胡闹,总有一天要吃苦头的,所以我今天已吃了苦头了。”她再低头瞧瞧苏玉望手中的雪蚕丝,好似还有些怕,悄悄将身子往后挪了一寸。 苏玉望道:“所以姑娘的婆婆可是沈青衣?” 小梳眨眨眼睛,她猛力按住自己胸口,不让自己的声音太是惊讶:“你竟又认识我婆婆!”她委实觉得这中都城实是太神奇,太奥妙了! 这一回,连苏玉望忽然也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他本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如今那道笑意竟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他本坐在那树茶花后的一把椅子上,他后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