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上的灯昏黄,赵王妃坐在那盏灯旁,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昏黄的灯光便在黑暗中轻轻摇动了一下。 这昏暗的灯光就像她的生命,早没有半分生趣,却仍惊艳绝绝。 她的痛苦,旁人自然不能轻易得知。 但小楼外的人呢,又有谁能了解小楼外正站着的人这十六年中的痛苦? 六王爷的心仿佛又一次碎了,他即便此刻看不见赵王妃的脸,他也知道她一定抬起了头正隔窗看着他,她的眼睛也许并不明亮如星辰,因为里面盛载了太多的悲伤,她的脸也不会再像他初见她时那样美丽,因为她的心已被他伤透。 六王爷本已准备转身而走,他的脚步却忽然停住,因为小楼上的那盏灯这时忽然熄灭了。 是灯油尽了,还是一个女人毕生的心力终于已经熬干熬透? 六王爷只是看了一眼黑暗中孤独的小楼,他的脚步已不能再迈动。更何况月光稍后从小楼的西侧打进屋子,西楼月,将一绢很薄的身影打在东边的纸窗上。 他知道赵王妃正倚在窗口,或者正在隔着一层窗纸看着他。 他的脚步又怎么能还迈得动? 所以他又回到了小楼,并且也已经站在那扇孤独的门前。 月光还是那样凄冷,就像人世间那样没有多少指望。 门忽然开了,门后黑暗中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这是只温暖、光滑、柔细的手。 赵王妃的手轻巧而温柔…… 没有一个男人在这个时候还会犹豫,六王爷也不会,甚至,他此刻好像已经完全沉醉入一个梦里。 如果那个梦是假的,那么他也许也会愿意一直睡在里面,睡在那个有阳光、溪水、呢喃的春风的地方。 “侍月走的时候大概忘记将窗子关了,风吹着有些冷,我半睡着醒了,就看到你在外面……”赵王妃靠过来的嘴唇温暖而潮湿,她说话的声音如夜间正升起的雾气一般盘浮在六王爷的耳畔。 当曙光重新照进这间小楼的时候,也照着六王爷睁大的双眼,他的双眼中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已是个成熟精练的中年人,所以哪怕有时候也会念想从前,但他的理智往往已告诉他该去怎样做一件对的事。 小楼的门微微地开出一条缝,赵王妃已不在小楼中,他知道她一向很少下楼,若是下楼,唯一去的也只有两处地方。 赵王府的管家后来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因为赵王爷很少有这样几乎要误了早朝的时候,赵王爷便道:“以后侍月不必再服侍在王妃身边,另派个妥当的人来!” 赵王府的管家应了一声后,便退下了小楼。 侍月服侍在赵王妃身边已十多年了,赵王妃在后花园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她的脸色仍是那样苍白,那大概只是因为她平日里照的阳光实在太少太少。 但如今她人站在一片梅花树下,那一树开得正灼烈的梅花也仿佛一下子黯然失色。 她绝对是那种任何人看了她一眼后,都永远不会忘记的人。 她也绝对是那种任何人看了她一眼后,都相信她若一笑,定然如百里春风忽然刮进冬日,驱散千里寒霜的女人。 六王爷那一日的早膳既是在小楼用的,所以那一天,即便心头有无限的心事,但当康王孙坐在清桐院里享用他丰盛的早餐时,他清妙绝伦的双颊上也已绽出希望的光芒。 但是他并没有立即去拜访自己的母亲,他甚至觉得这一日不去小楼也是可以的。 如果事情忽然起了这样的转圜,那么烦恼他整个晚上的那件事也应该会有很好的结果。况且欧阳无忧一向不做没把握的事,他说会给他一个交代,那么就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 虽然亡羊补牢会有些晚,但是如果他的皇爷爷知道这回又是宗熙他们暗中动了手脚,那么他仓促去替代的礼物或许不能圆满地虏获圣心,但皇帝暗中的迁怒只会落到生事的人身上更多些。 一个人若原本报有多大的期盼,那么就最终也会有多大的失望,他现在只需有个人去渲染一下那份晓色春居图的贵重之处便可。 想到这里的时候,康王孙一夜的烦躁也已全部烟消云散,他开始很认真的享用他的早餐。他在享用早餐的时候,甚至已经想好用什么来替代作为今年进献的贺礼。 王府的总管后来将从府库中特意寻来的一柄玉如意放在他的桌前。那柄玉如意本没有什么特别,只不过是一个倾过人国的美人用过的器物,当一个暮年的老人已不能对他的江山再作多少打算的时候,他们或便希望靠一些靡靡的东西来安慰那颗已死去的雄心。 康王孙捻起那柄玉如意看了看,放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