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梳既纳罕这‘他’是谁,骆辛儿却到底知道轻重缓急,忙赶在宫门口方天画戟在二人身上戳个刀口之前,已将小梳连推带拉抢到道旁,饶是她急中手中油布包这时跌落在地,待要抢回,三骑护卫已策马堪堪从她身边掠过,为首的护卫队长以刀鞘一横,骆辛儿已一头栽往道边,幸被小梳急急拦在怀中,两人未及缓出一口气,一阵比雨点更急的马蹄声已接踵从丹凤宫门内跟来…… 须知骆辛儿一条性命就在顷刻这一横一拦间赖以抢回,如此,宫门前原一番争斗也消,各人虽远远瞧着事不关己,但各人身上倒都已生出几层冷汗来。 小梳既从未见过此等阵仗,便已浑然呆住,独骆辛儿心魂稍定,见那油布包裹既跌散在地上,为那三骑碾踏而过,自是再有回天神力也救不回,这凄凉一瞬,她料想稍后该如何绝没有半分主意,竟好似自己的一条性命也再无关紧要,人痴痴走前几步,惟只想将那油布包还拾回自己手中。 也是这一刻,万里良驹,踩步如风,雪白匹练似地一道眨眼之间已到她眼前,四周一片惊呼,只当此番定要出人命了,那白马却前蹄猛抬空,人立而起,雪色鬃毛在初生的朝阳中如千倾湖泊中最动人的那一缕银光般闪动,顷刻就将骆辛儿照在当中! 骆辛儿本能抬臂护头,好在有执守宫门的执金吾眼疾手快,就趁这一刹那将骆辛儿迅速从白马下抢了出来,到底不敢在来人之前行凶,便只得推攘至一边怒喝道:“大胆刁民,竟个不识眼的,惊动康王孙坐骑!” 骆辛儿脸色煞白颤在宫门下,只当魂魄早飞光,如何听得进这人刻薄辱骂,惟昏昏沉中忽听到一个名字,人便本能朝马上人含苦含怨看了一眼。 马是良马,那人自也是万里挑一,她目光欲看未看之间,那目中的情义便是春水初生,待鼓足勇气,桃花目对上一双瞳子,两颊苍白中已情不自禁起些红云,更是艳色倍增。 马上人自也是万中挑一的一对清朗目,里面原蓄了百里湖光的澄澈明亮,然于俯身低首的一刻,见了那对桃花目中的好情意,却又是不屑一顾的,那瞳子也只是略略停留在骆辛儿面颊之上便已凉凉移开,到底瞧了那泥雪中被踩成烂泥的包裹一眼,口中一个极淡的声音便道:“赔了她!” 白马既有前一番生出事来,他此刻驱马便迟,缓缓还向街衢深深处行去,一行人虽是脚程不快,却终究也淡出了丹凤门众人的眼底。 他人虽去,身后却游丝般粘连了一片目光。其中,自然也包括骆辛儿那一对翦水秋瞳。 康王孙身旁原有六王府小厮,更身后还跟着两骑亲兵,此刻那亲兵齐齐踏马随康王孙去了,惟那小厮既应了,便倨傲走到骆辛儿面前,从随身彩袋中摸出粒熠熠而光的珍珠来,用两根手指捻起,在那阳光底下一比,下刻却并不交到骆辛儿手上,而是径自放手,任那珍珠滚落到车来马往的浊泥中。 即便是如此不堪一幕,仍四周立刻便引来一阵艳慕,骆辛儿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于鼓起勇气仰首道:“不劳王府相赔!” 然那锦衣小厮自是不肯,倨傲道:“王府赏你的,领着便是!” 这时便轻拨了马身,再不肯分付半分目光,远远追上康王孙一行而去。 骆辛儿原本一直倔强,直盼望看不见眼前这一幕,但那粒珍珠滚到她脚跟前的时候,她漂亮的桃花目中却到底蓦地垂下两滩泪来,明明是心中如此不甘,想着生病的父亲和客栈待要相赔的缎花,便仍不得不生生伏腰,如此将那粒晶亮的珠子拾齐在手心时,她一对秋瞳中哀意也浑然已冷。 四周一片窃窃交杂声,有嫉她好运,妒她好颜的,但同理都是神女有情,襄王无意,竟是无一人肯顾见了康皇孙眼底轻视于她那一刻,骆辛儿人却已经站起,硬生生挺了脊梁,人已向着和康王孙相背的另一个方向走去,哪怕那本不是她回客栈的路。 晚间沈哭回来的时候,小梳便将晨间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都同他说了,骆辛儿回了客栈后便将自己锁进屋中,一个人都不肯见,一日间滴水不沾,粒米不进。 沈哭眉间略一思索,便已知是何事,当下开口道:“小梳,你将你的锦囊拿出来!” 小梳便去屋中将锦囊取来递给他,眼见着沈哭出去片刻后又回来,那锦囊也空了些许,小梳心里明白,只点头道:“是帮骆姐姐的?” 沈哭便也点点头:“钱财能解决的事,都是小事,如今店中既不成问题,她心里的有件事,却只有她自己才能想明白了,才能真正放下!” 小梳听得好奇,仰了头问:“骆姐姐还有另件心事?” 沈哭听得仔细,既是事关骆辛儿清誉,他又自怀另一段心思,人微沉吟便忽道:“小梳,你随我来!”两人走出房门,并肩站在曲阑前,适金主圣诞之前,便有坊落间试燃零星烟火,那烟火在漆黑寂夜中突兀飞空,刹那间光华万丈,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