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上了马车,江扶月还是有些恍惚。
沈传立刻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伸手将她的手握入掌心:“怎么了?”
她的手有些凉。
沈传下意识地拢得紧了些。
江扶月回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在沈传身边坐下,心里仍然在想方才惊蛰的那句话。
是了。
她的母亲,也为她备下了一份嫁妆。
江扶月抿了抿唇,抬眸看向沈传:“我一会儿要去个地方,你就在家里好好歇息吧。”
沈传下意识地道:“去哪?”
看他似乎有些紧张,江扶月便干脆直说了:“我母亲曾给我留下了一份嫁妆,惊蛰说她已经找到了那份嫁妆如今放在哪,我……准备去看看。”
闻言,沈传这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什么大事,我陪你一起去不就是了。”
方才江扶月那样,沈传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江扶月下意识地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些许茫然:“……你不是见不得光吗?”
刚刚在锦国公府门前还得小心演戏呢,这样怎么能陪她出门?
沈传抬手,在她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那些嫁妆难道还能放在路中间不成,我小心一点就是了,无碍。”
“更何况,就算是被发现了也不要紧,陛下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江扶月看着他,依然很怀疑。
欺君之罪,可是要命的,怎么到沈传这儿就成了不会把他怎么样了?
这话着实不太可信。
却不想,沈传竟然直接朝她俯下身子,一副要以吻服人的样子。
这下,江扶月哪里还敢再怀疑什么,只好往后挪了好大一段,跟他拉开了距离。
沈传长臂一展便又把她拉了回来,顺便帮她下了吩咐,转道去了存放嫁妆的地方。
平安柜坊。
这是京城里最大的柜坊,背后东家身份成谜,据说与帝王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马车刚在柜坊门前停下,便有人迎了上来,惊蛰顺势把自己一直贴身带着的凭贴给了出去。
那人仔细地辨认过后,便走到了刚刚站稳的江扶月身边,冲她拱了拱手:“江姑娘,请随小的来。”
那人刚把手放下,抬头见着沈传,连忙又把手抬起来了,恭敬道:“沈大人。”
沈传点了点头,便与江扶月并肩而立。
那人不敢耽误,连忙引着二人进了柜坊。
穿过气派的前厅,又穿过一排装修清雅的屋舍,便到了后头。
后头是一间一间如仓库一样的屋舍,每个屋舍门口都挂着牌子,上头写着各自的序号。
前头的屋舍都十分逼仄,几乎一个门挨着一个门,越到后头,屋舍越大。
最后,那人在门口挂着“壹玖玖”牌子的屋舍前停住了步子。
江扶月和沈传站在外头,打量了这屋舍一番。
这屋舍简直跟甜水巷的厢房一般大小了。
放在这柜坊里,也是比较大的一间了。
那人对着手上的凭贴看了几遍,便转过身,恭敬地道:“江姑娘,就是这间了,您先看着,小的去拿存东西时录的单子。”
江扶月点了点头:“有劳。”
那人道了声“不敢”,又对着沈传拱了拱手,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看着那人离开的身影,再看看沈传,江扶月有些担心:“没事吧?”
“没事,这柜坊背后的主子是位不涉朝政的王爷,消息不会传进宫里。”
沈传边说,边抬手推开面前的门,率先走了进去,站在门口往里头扫了一眼,确定没有不妥,这才让开了一步:“来吧。”
江扶月便也进了房内。
惊蛰谷雨对视一眼,便在门口守着了。
卫泽干脆也不往里头进了。
屋里,江扶月的目光从这满屋子的红木箱子上扫过,隐隐有些震撼。
光是这些箱子,便值不少银子了。
打开了几个箱子看了看,只见有的箱子里头塞满了绫罗绸缎,有的箱子里头是许多样式精美的簪子首饰,还有些许多生活中会用到的东西。
进到左边的里间,只见里头放着一张黄花梨木的千工拔步床,光这一张床便将这里间占得严严实实,再也放不下别的东西。
这是陈徽音给她留下的嫁妆,想必是许久之前就备下的,这么长的时间过去,那些巧夺天工的雕刻图案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几乎看不出什么光彩。
手指轻轻从上头拂过,便能带下来一指厚厚的灰尘。
江扶月看着沾染了灰尘的指尖,半晌没有动作。
突然间,沈传的手覆了上来:“咱们去那边看看。”
江扶月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沈传拉着,往右边的里间去了。
那里头,放着一口被红布包裹的棺材。
江扶月转过头,目光越过中间塞满了红木箱子的正厅,看向另一头的里间。
这就是她的母亲为她备下的嫁妆。
心里有某处僵死的地方,似乎恢复了柔软。
一股暖流从中流淌而出,延伸进了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