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顺着那视线看去,不远处火光耀天,几乎照亮了整条街,有一队人朝他们这边走来。 是大理寺的人! 张适官居四品,莫名被害,一定会挨个盘查,她逃不掉的。 梁婠脸色发白。 陆修轻嗤一声擦掉指尖的血迹,直起腰,退后一步,可刚要抬脚,不想下摆似缀了重物,累得他步子一顿。 再一低头,就见梁婠死死拽着他的衣角不撒手,被烟熏火燎过的脸上,眼尾泛红,明明是枝不堪一折的花,却有股子韧劲与狠劲。 陆修挑了挑眉,“小娘子这是何意?” 同乐馆里的女子,除了歌妓,就是舞妓。陆修怀疑她,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旦受到盘问,她要怎么解释从梁府到了同乐馆?关键她还衣衫不整、身上带血? 但陆修不一样,没有人敢去盘问他! 梁婠深吸口气,“人是我杀的,火是我放的!” “哦——” 虽然已经猜到,但那眼中闪过的狠厉,还是叫他眯起眼,不禁怀疑,这当真是不堪一折吗? 他又垂眸扫了一眼她细白的脖颈,外衫底下掩着春色与猩红,明显是连内衫都烧了。 梁婠拽紧手里的衣角,不,这不是衣角,而是救命稻草,“日后,我愿为大人所驱,只求大人庇护!” 在这世道,一个女子没有与之美貌相匹配的权力,她的一生何止是悲惨,简直是灭顶之灾! 这,也许是个机会。 反正要沦为工具,何不自己挑一个? 何况,陆修是能只手遮天的人。 陆修垂头看她,“庇护?你们梁府、还有那个王素,哪个不能成为你的庇护?你却舍近图远,求我?” 昔日宴会上,叔父命她仿赵飞燕,作一支‘掌上舞’待客。不想这一舞,技惊四座。不仅让她美名盛起,更让王司空当众对她赞不绝口。 这心照不宣,就是从那天定下的。 想到从前,梁婠咬着牙,“我死也不愿为他们用。” 她扬着尖尖的下巴、泛红的眼睛透着水光,明明是乞求,他却瞧着像耍赖。 可对于救人,他真是没什么兴趣。 “与我何干?” 说完,他摇摇头,就要抽出衣角。 梁婠死死拽回来,“大人,我不是怕死,我只是怕比我的仇人先死!大人今日救我一次,待我杀了仇人,我定向大人还了这一命!大仇得报前,大人就是我的主子!” 梁婠眼睛涩涩的,好不容易重生,仇还未报就这么被抓走,她实在不甘心。 陆修只瞥一眼,“你为了报仇真的什么都愿做吗?” 对梁府,她是一枚不听话的弃子;对崔皓,她是一块垫脚的砖石;而对那些人,她是任人狎亵的玩物。 回顾上一世,除了一具人尽可夫的身体,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她什么也没有。 如今,她也只有这么一条命。 “我什么都愿意!” 一个娇滴滴的士族娘子,究竟有什么血海深仇? 看了眼渐渐逼近的一行人,陆修弯下腰,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 衣角抽离,梁婠垂下头,笑出了声。 但凡她今天遇到其他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偏偏是陆修! 陆修是那朝堂上为数不多没碰过她的人,可他也不会救她。 那日,她奉召入宫,出来后,便被王素派来的人捂了嘴,一路拖至僻静处。 挣扎无果,碰巧陆修带人经过,她呜咽着伸出手求救,可他也只往这边看了一眼,凉凉笑了下,就走了...... 就是这一笑,熄灭了她对这世道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 梁婠满心绝望,为什么碰到的总是他? 她无力爬起身,他们已经看到她了,盘问是一定的,躲是躲不掉了。 “你什么人?”还未靠近,就有人出声呵斥。 梁婠行了一礼,“城西梁氏。” 有人上下打量,迟疑道“好像是梁左丞府上的小娘子。” 为首并不拿正眼瞧她,“这个时辰,哪个官家小娘子会独身在大街上?你再看她分明是从大火中逃出来的!” 与料想的一样,她现在独身不说,又这般形容,确实很难不让人怀疑。 “我——” “谁说她独身一人了?” 不想才一张口,竟有人抢先道,说话声若玉石相撞,在这沉沉的夜里,直击心上。 看清来人,为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