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伐闲适随意,看起来心情不错。
高潜除上朝所穿的龙袍为青色,其余所着常服皆是玄色,他又生得苍白瘦削、眉眼细长,愈显得整个人阴郁冷沉。
每每长长的眼睫掩住深眸时,更是喜怒难辨,好似一团变幻莫测的乌云,阴晴不定。
也许云开见天,风和日丽;也许黑云压顶,风狂雨横。
加之,他杀起人来毫不手软,宫人内侍是极惧怕他的,从不敢在他跟前造次。
他虽与从前不大一样,还说补偿她,但该行的礼,梁婠从没忘,也从不少。
梁婠低头行礼时,余光从高潜绷紧的唇角扫过。
真正了解的人才知晓,他心情其实并不好。
高潜慢悠走近,看她两眼,薄唇抿了抿,很随意:“是宫里住得无趣?”
梁婠没有立刻回答,犹豫一下方道:“就是忽然想吃截饼了。”
高潜撩起衣摆坐下,蹙起眉头颇为意外,旋即又半真半假地笑:“看样子司膳司从尚食到宫人,应全部换一遍人,否则偌大的皇宫,竟连个做截饼的人都没有。”
话毕,他手放在面前的小几上,轻轻叩着,歪着头似在琢磨。
本来在朝堂就堵着一口气,回到太极殿,宫人又笨手笨脚打翻茶盏,可谓火上浇油,即便下令处死也难以疏解,谁想在门口又听到她说要出宫,心底的那团火更是越烧越旺。
正愁没处发泄,她倒是给他寻了个由头。
有一下没一下的动作,让人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的手瞧,心也跟着悬起来。
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他会说出什么指令。
梁婠直起身,眉梢轻挑:“如果陛下愿意,也不是不行,就是回头还得重新再找一波人,费时费事的。”
这是一听他杀人,转头又开始变相维护?
高潜停下轻叩案面的手,支起头若有所思地盯着人瞧。
梁婠全无察觉,只唤了宫人奉茶,又在高潜对面坐下,亲自沏了杯茶,送到面前,迟迟不见动静,这才拿正眼看他。
“陛下饮杯凉茶,去火降躁,可好?”
高潜沉下脸,没接:“淑妃——”
梁婠将茶杯往回一收,恍然大悟:“陛下还在想方才的问题?”
高潜被打断,冷冷盯着她。
梁婠略想了想,提议:“不如将司膳司的人处决前,陛下再命他们做一回各自拿手的膳食,这样我们至少还能再尝一次,不然回头找来的人,还不知能不能吃得习惯……”
高潜蹙了蹙眉。
梁婠没看他,偏着头细数:“陛下喜食脆脯和鲊肉,上回在端午宴,还当众赏赐王掌膳,对了,钱司膳的勒鸭也是一绝,妾喜欢,孙典膳的酿炙白鱼,是真不错,还有刘司膳的苞?,陛下不是还跟妾——”
“行了。”
冷冰冰的一声打断。
梁婠转过眼,疑惑瞧他:“这么一顿也吃不下,是吗?”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似满是真诚。
高潜提起一边唇角,嗤笑:“你到底是不想让孤杀她们,还是真担心我们——”
说到一半,又敛了笑,从案几上拿起凉茶,垂下眼帘,盯着杯中茶水。
“倒也难为你将孤的口味记得这么清楚。”
说罢摆摆手,责令宫人内侍一并退下。
梁婠没吭气,安静坐回去,他心情的确不好,究其原因,大概也是能猜到一些。
重活一次,自以为比旁人预知一些人和事,便能掌握先机,诸事顺利。
实则未必。
大齐从根上烂透了,无论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往彻底倾覆的那天,又添了把力,幻想起死回生,那不可能的。
何况,高潜只是为了皇帝手中绝对的权力,与曹相所求是不一样的。
可皇族、门阀又如何不知自己的底气来源?人一旦握住权力,谁能云淡风轻再交付出去?
高潜想要坐稳这个帝位,就得忍受掣肘,不然当日的清洗,也不会虎头蛇尾。
眼前现实如此,亦是无可奈。
但这些话,不是她该说的。
梁婠略一思忖,道:“妾记得娄氏有一名姓孙的门客,与合安夫人关系密切,陛下不如用用看?”
娄骁于外放途中病故,高潜为安抚姨母陆颖,特意封其为合安夫人。
也是在诏狱审问过程中,梁婠从诸多口供里翻看到,姓孙的门客虽出身贫寒,但长得一表人才,正好陆颖新寡,一来二去的,竟有了私情。
高潜拧眉:“那岂不是更如了他们的意?”
娄骁说是病故,实则是她指使娄世勋亲自下毒,将其暗杀了。
如今的娄世勋虽成了娄氏族长,但也只算掌握着半个娄氏,毕竟只要有陆颖在娄氏,他这个族长之位就不可能坐得稳当。
梁婠淡笑摇头:“娄骁是死了,可合安夫人支持高浥之心未死,何况还有娄霆钰在,到底是要争一争的。”
话说至此,梁婠一顿:“当初陛下若是将娄雪如收入后宫,不也成了合安夫人的东床,也不至于她现在一心一意只支持广平王,可惜——”
梁婠可没忘娄雪如死前可是说怀了高潜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