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心仰着尖白的脸,摇头解释:“妾不是故意的,是一时失手,对,一时失手!”
挂泪的眼睫、通红的鼻尖、委屈的神情……
高潜一处一处细瞧过去。
其实,并不像的,一点儿也不像。
从前怎么会觉得像呢?
他抽出手臂,黑眸深了些许。
——
寝殿里,梁婠托着腮,坐在案几边,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匣中的白玉玦。
方才提着灯,将北周送来的礼品翻了个遍,却也不见什么特殊。
梁婠索性从匣中拿起白玉玦,质地莹润,手感滑腻。
自诏狱见到束发与香囊后,她心中渐渐生出疑惑,究竟是北周人伪造坟冢,为求逼真才舍弃束发,还是——
突生变故,她与旁人一样,以为是那一剑要了他的性命,悲痛中也只顾着处理伤口,却忘记很多重要细节。
迷药服用三次,就会让人陷入假死状态。除了服用解药,就只能等药效过去。
期间无论是给他上药包扎,还是施针救治,他的身体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按预计,那迷药的药效,至少得三个时辰后才能过去,所以,他会不会……
梁婠握紧手中的白玉玦。
不知是因为太过思念的缘故,还是内心始终不愿接受他已死的事实,时间越久,这个想法越强烈。
梁婠轻轻叹气,缓缓垂下眼,视线无意中扫过空匣子。
她放下玉玦,拿起匣子,做工精致,花纹……
“淑妃尚未安置?”
正欲细看,冷不丁进来一个人,梁婠心头一跳,忙盖上匣子,推到一边。
没时间追究他为何每次来都悄无声息的。
“陛下不是有事儿么,怎么又来了?”
她说着话,顺手拉了下衣衫,用余光寻找鞋子。
语气只带了一瞬的诧异,余下则是冷淡,若是细听,似乎还携了丝怨怪。
是对骤然到访的不满。
高潜瞧她一眼,再朝案几上看,“摆着下棋的模样,倒是对着玉玦发呆。”
梁婠脚下套着木屐,勉强行礼:“不过睡前打发时间,正觉困乏,准备就寝。”
说完掩嘴打了个呵欠,是敷衍,也是赶人。
高潜拾起案几上的白玉玦,垂眸瞧了瞧。
梁婠盯着他,心一提,放软了语气,想要转移他的注意。
“陛下这么晚过来,是有何事?”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皇帝夜里来妃嫔住处,还能有何事?
果然,高潜放下手中玉玦,抬眼望了过来,盯着她沉默不语,眼眸很深。
梁婠不落痕迹地瞄一眼玉玦,只要他不走,一颗心仍是悬着。
正犹豫要不要唤湘兰,高潜径自坐下,目光已落在棋盘上:“你睡前是喜欢下棋的?”
睡前下棋,好像是陆修提出来的,可实际践行的只有她一个人。
要么是他没忙完,她只能自己下上一盘,等他的同时,也盘算诸事;要么他是处理完手上事宜,可也不会真的同她下棋。
现在想想,下棋,算不上喜欢,只能说是习惯。
而今晚,不是喜欢,也不是习惯,而是需要。
梁婠垂下眼,随手收拾着案几,淡淡道:“还好。”
高潜拈起一枚黑子,静默片刻,对弈,通常是两人。
所以就寝前,她喜欢下棋,想来是在太师府养成的吧。
高潜瞧着被包围大半的黑棋,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很平静:“这黑棋似乎必败无疑。”
梁婠停下手上的整理,黑眸盯着棋盘,蹙一下眉头,只盼望他别看出什么才好。
“不过是妾自己逗趣。”
高潜微微颔首:“不如,淑妃陪孤将这盘棋下完,再睡?”
高潜善音律、好书画,梁婠都是知道且见识过的,唯独下棋,真是从不曾见过。
更不曾与他对弈。
私心里,她是拒绝的。
梁婠点了点头,趁势收起白玉玦,轻轻抿唇:“好,容妾将这里收拾净。”
说罢,拿过玉玦匣子,又连带案上的两本书,一并收进随手可触的小屉里。
再吩咐湘兰准备龙眼百合茶。
梁婠再坐下,高潜已落下一子,眼睛只望着她,不知是观察她,还是在等她落子。
她眉眼动了动,落棋的手,微微一顿,仅从这棋盘局势,未必看不出她的巧心思,故意装傻卖乖,未免太过刻意,引他怀疑。
在不知其真实技艺下,倒不如实实在在下一局,最好再露点锋芒,更来得可信些。
湘兰不止送了茶水,还备了些糕点。
高潜随意扫了眼,注意力便放在棋盘上。
梁婠心思也不在糕点上,与其藏头漏影、东遮西掩,真还不如爽爽利利的。
事实证明,她多虑了。
高潜并不善此道。
当然,这也或许是他装的。
一局下完,黑棋果然败北。
高潜笑容疏冷,瞄梁婠一眼:“孤竟不知,淑妃棋艺如此精湛。”
梁婠低头拾着棋子,即便是赢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