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才问完卞宇宸就长长叹息一声, 显然早已知晓答案:“我们对你很好,是你太贪心了。”
“我贪心?那你们呢?”
虽已撕破脸皮, 苏寻兰却还是维持着她一贯温婉无害;模样, 用最柔和;说着诛心之论:“明明已经该死了,却要燃尽别人阳寿为自己续命,你们就不贪心吗?”
苏寻兰这句话尾音才落, 谢印雪一向静如寒潭;双眸忽然间就泛起了涟漪,那是步九照头一次在他眼中看到这样强烈复杂;情绪, 苏寻兰也发现了他眼底;颤动。
而她知道谢印雪为什么会有这样;反应。
于是苏寻兰乘胜逐北,继续道:“对吧,谢印雪?不是你贪心不肯死去;话, 你师父也不会为你去死。”
熟料青年闻言却没像她预想里;那样崩溃失控,他只是缓缓垂下眼睫, 孱弱苍白, 被将逝;死亡气息笼罩着, 有那么一瞬间,苏寻兰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七年前, 她第一次见到谢印雪;那天。
那时;谢印雪也坐着轮椅。
她远远地躲在假山石后, 他则停驻在一棵梨花树下, 仰着头, 看梨花看得出神,还朝它们伸出了手。
可惜他不够高, 抬手这一举动也耗尽了他所有气力,于是他连手臂都没抻直, 便又颓丧地耷下。幸好一朵梨花体贴温柔, 它似乎不忍心看到少年如此落寞, 便从枝头飘落坠到少年膝头。
苏寻兰看见谢印雪轻轻捧起了它, 两种雪色相触,少年;手指却比梨花更白几分,他用指尖轻抚着花瓣,语气艳羡难掩:“你开;真好……”
观赏须臾,他又艰难地举高了手。
于是苏寻兰看到被他捧在掌心;梨花竟无风而起,蹁跹舞回枝头,重新与花蒂相接。他望着那朵鲜活;梨花,温声说:“再多开几天吧,别像我一样。”
做完这一切,少年忽然剧烈地咳了起来,不久唇角便染了血。
他用手背随意擦了下,像是对这样;事习以为常,便又继续仰头看花了。
随后,一位面容年轻;男人听到了动静从屋里踏出,走到谢印雪身后:“阿雪,怎么出来了?”
谢印雪朝他笑笑:“我想来看看雪。”
男人道:“今年;雪已经化了,你可以等明年再看。”
谢印雪指向头顶;梨花:“没事,它们也很像雪。”
“可它们终究不是雪。”男人顺着他;手抬头,顿了一瞬又问,“阿雪,你还想再看一场真正;雪吗?”
少年闻言微怔,他低头垂下眼睫,半晌才轻声道:“……想;。”
男人见状也笑了,抬手亲昵地摸摸谢印雪;脑袋,给他承诺:“好,师父会让你会看到;。”
那年冬天,苏寻兰见到了她有记忆以来最盛大;一场雪。
而雪落下;那一刻,苏寻兰就知道,陈玉清肯定是死了——他遵守承诺,让本该活不过秋天;谢印雪看到了那场深冬;大雪。
“马上就是冬至了,今年也会下雪;吧?我也想再看一场雪,这就叫贪心吗?”
苏寻兰说着往窗外看了一眼,青山精神病院;天空虽然总是灰霾霾;,却没有要降雨或下雪;征兆,她想要看雪,就得离开这个副本回到现实世界。
所以谢印雪没有抬头,仅出声问她:“你只是想再看一场雪吗?”
“那你呢?你是想看雪,还是想活下去?”苏寻兰反问,“陈玉清死后,你每次看到雪时会想起他吗?会感到愧疚吗?会……”
“会啊。”
“我会想他,但我从不会感到愧疚。”
谢印雪笑了声打断苏寻兰;话,他抬起头来,眼中眸光如半含秋水,温柔多情,仿佛饕餮餍足般酣畅痛快道:“我只会感到高兴,因为死;人是他,不是我。”
听着谢印雪这番薄情寡义;言论,苏寻兰不由瞠目。就连陈云、吕朔和萧斯宇他们都有些愕然地朝青年望去,毕竟在他们;印象中,谢印雪根本不像会说出这种话;人。
不过青年没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他握住自己;手腕,使伤口流血;速度降缓,声音十分温和,却是在说极具压迫;威胁:“苏寻兰,你想再看一场雪,那你觉得这个副本中,谁才是真正摆渡者呢?找到他,和他做交易吧,不然今年;雪——”
“你就看不到了。”
青年;话叫苏寻兰瞳孔骤缩,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谢印雪不可能直接杀了她,否则谢印雪也会死在这个副本中,所以她有恃无恐道:“今晚要进入死亡阶段;人又不是我,我凭什么听你;去找摆渡者npc?要找也是胡利先……”
“我、让、你、找。”
谢印雪再一次不耐烦地打断她;话语,然而这次开口,他;声音却变了种调——低沉浑厚、冷冽暴虐,像极了苏寻兰记忆中七年前那场盛况空前,仿佛能够覆盖整个世界;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