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寒冬, 离过年已经很近了,眼看各衙司就要封印,祝缨本以为皇帝召见只是通个气, 无论下诏还是别的什么事, 应该都是在年后了。照她的估计, 窦朋是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休致, 政事堂必有一番变动, 这些都要花时间。
不太适合在眼下这个时节里办,顶好是过完了年, 可以从容地完成。在此期间,姚辰英也能进京了, 她也有时间把户部交到姚辰英的手上——这个也需要交割许多事。
岂料皇帝却不是这么想的, 皇帝希望新年有个新气象,正旦的时候丞相堆里再添一个年轻的、有朝气的面孔,才能有个“耳目一新”的感觉。
为此, 他催促着下诏, 政事堂很快就知道了。
冼敬惊讶道:“怎么这么突然?”
陈萌乐见其成,但也觉得有些仓促了,也嘀咕了一句:“是啊, 时间也太紧了, 要办的事还挺多,一时交割不凑手反而不美, 不如到了正月再说。”
冼敬还想说,拖到正月也很着急。窦朋脸上却笑开了花:“哎~你们怎么这么讲?要办的事多,不更得添个人吗?子璋一向不让人失望,就这点子事,有什么好抱怨时间紧急的?他资历、人望、功劳也都够了, 又年轻,早该来了。”
二比一,冼敬也知阻拦无益,祝缨总比郑熹强些。
政事堂加紧办理相关的文书,得拟诏、交皇帝批准,经中书门下,最后发出去。
紧赶慢赶当天也没弄完,熬到了第二天。第二天办好了的时候又到了后半晌,皇帝嫌弃已经过午了,说:“明天一早再宣诏。”
窦朋着急,道:“那我亲自去。”
这天早朝起,窦朋就开始心不在焉了。散朝后,急忙去取圣旨,再赶到户部去。
祝缨正在户部带上叶登、李援、赵苏等人清点今年的旧档。三人原本战战兢兢,今年祝缨出征,核算与预算都是他们在做,三人自觉不如去年祝缨在的时候做得好,都等着挨批。
祝缨却看得开,有时候不是能力不行,而是她是尚书,叶、李是侍郎,赵苏的职位更低,身份就不一样,“诸侯”们是惯会看人下菜碟的。她粗粗看了一下,他们做得还行,就没有再追究。
接下来就是姚辰英与他们共事了,她要抓紧时间把户部事务再拢一遍,方便开年交给姚辰英。一边清点,祝缨一边指着一些要注意的内容:“这个记一下,连着两年大旱了……”之类的。
叶登等人渐渐放下心来,宣旨的人就到了——居然是窦朋。
祝缨得到通报,忙出去迎接他,丞相亲至,礼数得周到了。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笑容可掬的老头儿,手里托着个东西,越瞧越觉得不对劲儿。
窦朋含笑道:“哈哈,子璋,还不准备接旨?哈哈哈哈,是好事。”
这笑得……
户部正堂,摆起了排场,窦朋上面站着宣读,读完整个诏书,祝缨微怔了一下。
窦朋道:“明天你就要到政事堂去处理公务啦!来,我先领你去看看。快把这个接了。”
户部上下先是怔,继而狂喜,待祝缨接了旨意,转身交给赵苏捧着,户部官吏们又开始担忧:尚书大人升了,是兼管着户部,还是会派个新尚书来?
一想到新上司,大家又是一阵抑郁闷。新上司哪有丞相兼管着好呢?
窦朋一把攥向祝缨的腕子,祝缨手一抖缩了一缩,窦朋一下没抓着,微讶地看了祝缨一下。祝缨道:“您怎么比我还着急呢?”
“哎,国家大事,不能马虎,有旨意下,我当然要尽快领你入道啦。走!”
祝缨道:“我这儿得安排一下……”
叶登马上说:“这里有我们!相公且去!”
“我还要上表给陛下。”祝缨说。
“哦哦!”窦朋的高兴劲儿这才减了一些,“那好,明天你就直接过来吧!今天就算啦,虽然你先前也常到政事堂,但有些事儿不经手还是清楚的,今天我与你讲一讲,你就不用今天值宿了。过了明天,咱们四个再排班……”
叶登心道:怎么窦相公看着比咱们尚书大人还高兴呐?!
————————
仿佛是怕祝缨反悔一般,政事堂做事雷厉风行,当天,小道消息就满天飞了,第二天邸报上也刊了。
看到消息的人都不觉得意外。
许多人却都不约而同地忙碌了起来,第一个是祝缨,她得给皇帝写奏本。暂时代管户部事务,同时向上推荐一下姚辰英接替自己。看窦朋一副要跑路的样子,她进政事堂就得干活儿,怎么干,也得有个章程。
同时,还要应付不断上门的客人,再重新安排新年计划——以往那样主要与同乡、朋友、故旧的聚会之外,还要添加一些会见陌生官员的事项。又添加了一些宴请的名单、还要拜会一些人。
她又特意与陈萌碰了个头,托了他一件事——祝炼在北地做县令也有些时候了,看情况做得不错,祝缨希望能给他升上一升,往南调一调,做一府司马也行,做一州司马亦可。腿快点儿还能赶上到京城过完新年再南下赴任。
陈萌两个儿子都经过祝缨的手,祝缨拿学生托他,他也拍胸脯保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