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刺史学生众多, 许多“獠人”也都自称是他的学生,一般人也弄不清刺史究竟有几个好学生。孟、王二人在心里感慨一回也就罢了,刺史府却是有些惊喜的——多少年了, 终于见着扎扎实实的回头钱了。
祝缨自打进了大理寺, 没两年就混上了个有人巴结的地位,开始是小吏们给她送些鸡鸭鱼肉之类, 后来渐渐添了一些其他人, 礼物也是五花八门。给郑侯府里扒拉了许多东西之后,郑府这些年也给了她不少的好处。自外放开始, 属下官吏人等也依惯例于年节之时有敬献。
但那都不是“学生”!
顾同做官了,虽是个县丞,但是几百里外给老师送年礼了!
祝缨因刺史府已封印, 正事暂停, 也在后宅里跟张仙姑说过年的事情。
祝大看到顾同送了礼物来, 又想起来祝缨的另一位“学生”来, 说:“还是顾家小子好,不像那个白眼狼。”
这话就说得没意思了, 祝缨道:“看他送了礼物就说他强啦?”
“难道不给你的才是对你好?”祝大大惊失色,“你怎地这么傻了?可不能这样想啊!”
当爹的到了一百岁,还是觉得女儿是傻,马上说:“不肯给你好处, 算什么对你好?”
祝大心中着急, 对女儿谆谆告诫,唯恐这个女儿吃了亏。他这闺女, 什么都好,就是对人太好了!这可不行啊。要吃亏的。不知道往自己身上扒拉好东西,算什么聪明?那不是白拉磨了么?
祝缨被他灌了两耳朵做人的道理, 也不反驳。祝大说的是有一定道理的,口惠而实不至,算什么好?就算是收了她十多年“孝敬”的郑府,该出面给她平事儿的时候也得出面不是?
等祝大说了好几句,她才说:“那也要分人。他虽然小有家资,可福禄县是个穷县,现在日子好过了,也不是京城那样的大地方,小财主的财产也不多,他祖父几个儿子,八、九个孙子,分到他手里的没多少钱。他又才做官,哪有太多的积蓄?要是一次给我送太多,我倒要担心他这钱的来路了。才刚起步,就有来路不正的钱,以后就难走正路喽。”
一屋子的人若有所思。
张仙姑忙去看那张礼物清单,单子上的字小,她双手执纸,手臂伸直了,脑袋慢慢往后扯,眯着眼睛看了看,说:“比咱们在福禄县的时候往京里送的东西,差不多?”
祝缨道:“嗯,那还行。”顾同现在是县丞,地位稍有尴尬,胜在县令今年还没到,他还能多做点主。且当年的福禄县是个穷山沟,顾同任职的地方就不一样了,要略富裕一点。
祝大道:“那就可以放心啦!咱们今年怎么过呀?”
苏喆与郎睿都回山上了,苏喆是想在山下过这个年的,祝缨却认为她需要与阿苏多一些联系,得不时回去。郎睿同理,郎睿的年纪又还小,家里母亲、祖母也都挂心,两人于年前各随族人返回了老家。
项乐又捎了信来,他今年过年就在山寨里守着,项安则要带着侄儿项渔回家。项大郎和项乐两人一个在京、一个在山里,项家这个年得有人主持。再有巧儿要回家过年,也不在府里。
后衙竟有了一点冷清的意思。
好在胡师姐无处可去,仍然是在府里。
今年应该没有太子死掉这样的大事了,可以好好过一个年。张仙姑挺高兴的:“老三今年不用往州城里去,大冷天的正好在家多歇几天!”
祝缨也是刺史了,不用去见另一个刺史,倒是福禄、思城、南平三县的县令自发凑过来向她汇报了一年的工作。祝缨也不拒绝他们这样的行为,这样确实能够统筹一下全州的事务。三县都见着了实际的收益,个个红光满面的。不用跑更远的路,往另一处的州城去坐冷板凳,他们并不觉得什么损失。
张仙姑也是这样想的。唯祝缨小有遗憾:“可惜了,采买珠子要费些劲。”
以往可以借出公差的机会跑过去买一点,现在她是邻州的刺史,不能亲自过去采购了。手上的存货越来越少,以后要用到珠子送礼之类,就只好派人去采买。众所周知的,不是自己亲自去,多一个人经手就要多一层成本。
张仙姑道:“是哩!那个姓变的不是好人,到他的地盘儿上去要吃亏哩!唉,可惜了咱们的会馆。”
福禄县是她们到南方最早落脚的一个县,在心里总有些特殊的地位,现在说“福禄”会馆被迫摘了牌子,让人感觉闷闷的。
气氛稍稍冷了一点,花姐接待完了孟氏和王氏就回来了,张仙姑趁机转移话题:“杜大姐说你有客人,是什么人呐?也不请进来吃茶。”花姐本来是带着杜大姐去接收礼物的,因遇到了孟、王二人,就让杜大姐先拿单子进去通报,自己接待学生。
笑道:“是两个番学的学生。”
张仙姑道:“山里的丫头们不是都回去了么?怎么还有人下来的吗?”
花姐道:“就是我对干娘说过的,姓孟和姓王的两个娘子,王娘子家里还有两个女儿,说过两天还要带回来拜年。”
老人家喜欢热闹,张仙姑和祝大都说:“那敢情好。”
花姐收到了学生的拜年礼物,虽与顾同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