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来了跟知府、刺史回答去。
现在县令死了!他就得顶上!可他没准备啊!莫县丞开始冒汗,他又想起来之前在府衙的时候,其余三县都争了好些个东西,唯他因“就要不是我之职责了,凡事做到一半县令便来,此事不一定就能做下去,也是无用功,不如守成”,他几乎没说什么!
莫县丞心里慌上了。
没有县令顶缸了!祝缨交到他手上是那么好的一个摊子,接下来有不好的地方就全是他能力不足,不是新县令不懂事儿了。
莫县丞悔得要死。
其余三人已将自己的腹稿改了一遍,都起了丝哀伤。到这么南的地方为官,就是这样,不是前途未卜,而是生死未卜。即便是南方人关丞,也有些不甚自在。
几人稍谈几句,祝缨便让他们重新准备,明天好去见冷云。
——————————
祝缨带着县令见冷云,也是做足了礼貌,她虽然很快就能进去,仍是将该走的步骤都走完而非直接闯入。
冷云在大厅中见的诸人,祝缨一看,别驾、长史等人一个没到,就是冷云自己个儿跟各地方官交涉。倒是董、薛等人在他身后站着。
厅里各人座次排序也有讲究,第一是按照品级,然后是各府的重要性。州城所在之县令是苗县令,他坐在知府之后。本州三府,第四个就是他。祝缨因自己任职最晚、年纪最幼、南府的情况也不很好,坐在丘知府的下手去,她的对面就是苗县令。
他们的下面才是各府的县令,莫县丞坐在最末一座。
苗县令看着对面的那个年轻人,一身红衣,衬得愈发的唇红齿白,他还装嫩不蓄须!更显小了!
冷云主持开始一向不很专业,大大咧咧的,有时又会突然在一件小事上反复询问。此时并非他要故意为难,大多数时候是因为他只懂这个细节又或者才从别人那里听到这个学问,别的细节他不清楚。不清楚就不去露怯,冷云自有装模作样的一套办法。
这次也不例外,他从祝缨这里听到宿麦的一些种植方法,又召来的老农询问,所以反复询问丘知府麦种当如何选,将丘知府问得满头大汗。
莫县丞在末座打了半天的腹稿,预备着回答问题,冷云先问了上半年的事儿,又问各府、县下半年能缴多少租赋,竟没有多提问其他的问题。莫县丞等啊等,最后只答了之前准备好的两个数字就再也没有了。
最后,冷云一抻懒腰:“那便这样吧。”
众人这才告辞而出。
回到驿站,祝缨道:“咱们在州城再停一日,都歇上一歇,看看还有无更新的消息。诸位如果还有什么事要在州城这里办,也都办一下,如果要多耗些时日现在就讲。”
郭县令忙问:“是府君还有别的吩咐么?”
祝缨道:“你倒无所谓,咱们是邻居嘛!他们几个,咱们还有事没议完呢。”
四人都说等祝缨的令,一同回府城。
祝缨扫过他们的脸上,便说:“那,就再停三天吧,三天一过,咱们就走。”
“是。”
祝缨反身就去了刺史府,先同冷云谈一谈税赋分成的事儿。宿麦福禄县种了几年了,再有个两年就得交租赋了,跟朝廷那儿谈下来了,跟州府也得谈下来。
冷云道:“刚才你怎么不说?”
祝缨道:“刚才当着那么多人,您要觉得我不妥再说我,我得给自己留点面子。现在私底下说,您就算骂得狠点儿也行啊。”
冷云笑骂:“就你机灵!”
他也跟祝缨讨价还价,想要让麦子的收成也按之前水稻的收成比例来缴税。祝缨道:“大人,各府县都有逋租呢!府、县的,也是州府的!将这一项平了,也是很不容易的。”
“哦,方才董先生也说了这平逋租的事儿。竟这么多么?”他又想埋怨鲁刺史了。却不知道鲁刺史没让这积欠的租子滚雪球一样的胀大已是很不容易了。
祝缨道:“不在乎多而在乎欠。只要欠着不还就永远是欠债,干不了旁的事儿。毕竟是贫瘠之地,如果是富裕地方,别人也不会视这里为畏途了。”
“这样啊!三府的收成能有多少?”
“大人是想算一下自己会折多少吧?”祝缨说,“既然要吃亏了,不如将人情做足,再聚州城时大人宣布,届时于各府、县都是一个惊喜。”
冷云想了一下,咧了咧嘴:“就你会弄鬼!分明是你自己又想做好人了!啧,怜贫惜弱的。行!答应你了。”反正,也是多出来的。
冷云对钱财有个“多少”的概念,具体有多少就不太清楚了。他只要知道自己的收入肯定会增加,就是增加得少一点而已,也就点头同意了。
祝缨道:“多谢大人。”
冷云再次感叹:“你要是我的别驾就好了!”
祝缨道:“我现在要是您的别驾,那可真是年少有为了,又是个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