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的末尾还跟了几个商人,他们是从甘县进货的,这一批进的主要是盐。甘县也从盐场分得了一部分的平价盐,有关民生,祝缨一向是尽力照顾周到的。甘县新设,又是通过一场小规模的战争,有死伤、有损耗,盐作为一个重要的收入,祝缨多批了一点给甘县。卖出后的利润也可补充甘县开销。
他们用大竹筒盛着盐巴,放到驮马的背上,马颈上的铃铛一晃一晃地响,给枯燥炎热的山间带来一丝活气。
祝缨勒住马,马队还在往前行进,她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后面,与商贾们落在了一处。商人有点紧张倒不至于害怕,只是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祝缨看了看他们身上的衣服,改了口用吉玛话问:“第几次来进盐了呀?”
商人震惊得眼睛瞪得滚圆!
祝缨微笑着问道:“数不清了么?甘县应该没有那么多盐值得跑许多趟呀。”
商人回过神来,忙说:“来了两次。”又夸祝缨吉玛话说得好。
祝缨笑道:“也没有那么好,我见过的吉玛人还是少,只有一些商人会辛苦过来。路也不好走,旁人也不方便来。只知道你们会用生金买东西。还有什么别的有趣的东西吗?我阿妈在家很无聊,我想给她买些有趣的东西。不是吉玛产的也行,你们从别处交易来的也可以,只要新鲜、不曾见过的。”
两人一搭一搭地接上了话,直到下一个寨子也没有停下来。到了寨子里,大家吃了晚饭,祝缨意犹未尽,祝青君安排休息、保卫等事项,花姐带着学生又给人看病去了,祝缨先不在寨子里转悠,而是又与吉玛商人聊上了。
这会儿功夫,她已经从商人口中套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譬如“西卡家”与“吉玛家”就不是一个很准确的概念,人家不是能说是“家”,确切地说应该是“族”,下面又分几家,占地颇广。当年,山雀岳父他们小的时候,“獠人”与朝廷一战,这些人也有参与。只是因为位置的关系,没有像阿苏家山雀岳父他们那样与朝廷结怨大。
吉玛商人说漏了嘴,原来他们贩的盐,路过西卡家的时候也会分售一部分粗盐。除了盐,也还进些糖、酒之类不怎么产但是梧州及以及地区质量更好的东西。
祝缨只作不知道他说漏了嘴,接着跟他们聊:“你们那儿除了生金、石炭还有什么物产?有什么不一样的吃食吗?”
到夜深要休息的时候,祝缨已经知道了,再往西,深山之中沿着河谷还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小块平原,也种庄稼。他们与西番是有联系的,时常换点对方的物产,也见过阿苏县与西番的贸易,赚点阿苏人路过的食宿钱。并且,他们也还往设法渡江,江的对岸是朝廷管辖的地方,那里有盐井。
“哦,那得有六、七百里外了吧?”祝缨说,这个地方她也是知道的,只是交通十分的不方便。两岸的山也颇陡,又少有安全的渡口,水流湍急,江上也没有桥,仅止比塔朗家背后的那个崖岸强一点儿。从那里运盐,也是非常困难的。也就怪不得梧州有盐之后,会有商人将梧州当作一个重要的补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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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玛商人还不觉,祝缨已经把话套得七七八八了,她也没有全信这些商人的,看着商人离开梧州地面,她依旧在自己境内的寨子里巡视。边境与西卡接壤,长住在这里的人更了解一些西卡、吉玛的情况,祝缨又巡回探问。
直至预定回程的时间到了,祝缨不得不动身返回。
祝缨这一次收获颇丰,只除了那个想向祝青君唱歌的年轻人没有遇到,这让祝缨有些遗憾。
祝青君没好气地说:“一个闹腾的人,有什么好看的?只怕您看了,也会嫌烦的。”
祝缨没有强求非见此人不可,故意对祝青君说:“你这孩子!我侦查敌情怎么了?他现在不是个麻烦?”
玩笑过了,又嘱咐祝青君:“接下来你辛苦些,边境不能乱。等到咱们准备好了,好叫你一劳永逸,不再为这个人操心。”
祝青君才重新笑起来,痛快地答应道:“好!”
祝缨又说:“与项乐少些争执,他长于庶务,又是府中老人,如果他没有明显的过错,你们之间有不协,会被指摘的是你。
他做了什么,你觉得不对,记下来,告诉我。既不要冲动与他起冲突,也不要忍气吞声地不说。面上要和气,心里更要分得清是非。嗯?”
祝青君笑着点头,又有些不舍,在祝缨的身边,她总是能够身心放松的,虽然这位大人常有惊人之举,但也着实可靠。是在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里,回到了家点一盏灯、在火塘里添了柴,吊起一锅肉汤,墙是严实不透风的、屋顶是盖着厚瓦茅草一滴雨也不漏的,安心。
祝缨揉揉她的头,说:“我不能离开府里太久,府里也还有事,等秋收完了,我要再抽一个月的功夫,趁着天没有凉透,去西卡、吉玛两处稍稍转上一转,探探虚实。明年春天,春耕之后,再深入一趟……”
祝青君不笑了,她跳了起来!才说可靠呢?!!!这就来惊人之举了?!!!
祝缨仍然含笑摸她的头,微微用力把倒霉孩子脑袋给按住了:“我只告诉你,回家也只告诉你老师和阿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