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仙姑的荷包里叮叮当当,她从中数出整整二十文,稍花了一点时间。这精打细算的模样实在不像是一位官员的母亲,与市井中争一二文菜钱差价的妇人无异。
班头哭笑不得,祝缨却很平静,将二十文钱取了过来,郑重放到班头手里,道:“明天累了喝碗茶。拜托,拜托。”
班头看她毫不尴尬的样子,倒有点佩服了,心道:这个小官人,以后前途定然是很好的,牢头说得不错。这样的人,以后才有奔头呢,万不可得罪了。
当下接了,对张仙姑道:“大娘子放心。只请大娘子口风严些,要是说破了,咱们这事可就不成啦。”
张仙姑道:“大兄弟,你放心!我肚里知道多少扒灰偷汉的事儿,哪个也没对外讲过!”
班头又是一噎。
张仙姑惦记着“死了的曹家女儿托梦给我家老三”这么件事儿,也不管班头接没接话,她自己又把话绕到了曹家女儿身上:“可怜!死得也不是时候,大兄弟,你好歹看死人面儿上。”
祝缨对班头道:“千万拜托,就要宵禁了,我们便不打扰。只可惜那个姑娘,差一天就能吃上亲娘包的粽子啦。”
听得班头心头恻然。
张仙姑也说:“可怜可怜,这么死的,怨气一定很大了,大兄弟,你心眼儿好,可得帮她出这口气啊!”
祝缨道:“咱们走吧,班头自然是心里有数的。”
班头见张仙姑这个样子,又看祝大一言不发,实在不好再留这一家人,也不知道留下他们来要怎么收场,也就顺势道:“慢走。”将一家人送出了门外。
张仙姑还要再与他多唠两句,祝缨看了她一眼,她就知机住了口,班头松了口气,对祝缨拱一拱手。
祝缨微微点头,与父母一同往家里走去。
出了班头家住的巷子,张仙姑才说:“怎么了?方才我说错什么了吗?”
祝大闷闷地道:“二十文,你也拿得出手。”
张仙姑道:“咋?老三不是还给了一包银钱么?我这咋就拿不出手了?你懂个屁?我这是添的……”
祝缨道:“这不是能在外头说的事儿,叫人知道了,一查出来,也是个循私枉法,又生事端。带爹娘来,是不想什么事都瞒着爹娘,爹娘要是什么事都往外说,以后我便什么也不叫你们知道了。”
张仙姑忙道:“我是你娘,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还能不知道好歹?明天我也去看那小牲畜挨打!回来告诉甘大郎去,叫他也开心开心!只对他说。”
祝缨道:“是我要那人死,跟甘大有什么关系?告诉他干嘛?”
“啊?你费这心思,又花了这些钱,怎么……”
祝缨道:“娘觉得解气不?”
“那是!”
“那就行了。你对甘大说,叫他保密,他对他爹娘说,叫他爹娘保密,还不如我现在就去城门楼子上对往来人说,我就是要那个畜生死,然后等着京兆来抓我。”
张仙姑见女儿样子与往常不同,果断收起争辩的心,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说:“快要宵禁了,咱们回家吃饭去吧。”又说,“哎哟,得赶紧买点纸钱,还要香!”
祝缨也不管她,只问她钱还够不够用。张仙姑道:“够了够了,我有数呢,那二十文我也有安排呢。”
说着看了一眼祝大,不想祝大没理她,只默默地往家里走去。
一家三口回了家,又吃了饭,张仙姑就开始张罗着给曹氏烧个香、念叨念叨祷词,祝缨自回房里读书、练字。
祝大依旧沉默,直到熄灯睡觉了,张仙姑才醒过味儿来,推推他:“你今天怎么了?哑巴了?”
祝大道:“我又不是你!净做些无用功。”
“哎,给老三送神怎么就不是正经事了?你倒说说,有什么事是正经的?”
祝大慢吞吞地说:“我看这个案子吧……”
“你还会看案子了?”
“少打岔!还听不听人好好说话了?”
“行,你说!”
祝大慢慢地说出了自己这几天的想法:“老三这个样子,还是不要成亲了。娶妻是不行了的,嫁人……好好一个官儿,不能就这么丢了!上哪儿找一个比得上她现在这样的女婿呢?”
“老东西!你还是亲爹吗?咱们是要死的,到时候叫她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世上!”张仙姑嚯地坐了起来,就要跟祝大拼命,“她拼死拼活顶着个雷做官儿,倒养活得你吃香喝辣,你要是个人,就得为她想想。她没个家怎么成?”
两人又吵了起来。
吵了一阵儿,祝大也弹坐了起来:“你懂个屁!跟你这个娘们儿说不通,我跟老三说去!”他下床趿着鞋,干脆去找祝缨了。
夫妻二人找到祝缨,祝缨房里的灯还没熄,放下手中的书,问道:“怎么了?”
张仙姑抢先说:“没事,别别看这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