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自甘堕落。
没一条是致人死命,却是条条冲着人命门去。
没高人指点,又或者自己就是个明白人,是万不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来的。
这注买卖钱,斯文男子是赚不到了的。
斯文男子催促祝缨:“怎么样?你要没有一张帖子的本事,就二十贯钱。信我,我若没本事,少尹怎么会把我抓了进来?”
祝缨明了:他是因为包揽诉讼被抓的。诉棍,从来都是官府痛恨的一类人。官员越正直,越是讨厌这种人。
老胡吼道:“闭嘴!”
分饭的囚犯又回来了,老胡、恹恹的中年男子、潘宝又都得了半碗,斯文男子赶紧伸碗:“王五,来点,赶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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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没有往前冲,她碗里的还没吃几口,稀汤几乎能照清她的脸。
奸官私奴婢者,杖九十,强者,加一等。
诸犯死罪非十恶,而祖父母、父母老疾应侍,家无期亲成丁者,上请。
诸奴婢有罪,其主不请官司而杀者,杖一百;无罪而杀者,徒一年。
□□了奴婢,打板子而已。
报家中无人,而祖父母、父母老病需要有人照顾,就可能免死。
擅自杀一个奴婢也就徒一年,如果说奴婢有罪,也是打板子。如果提前在官府说明,这些刑罚都不会有。
以上三种,还可以赎买。
连这样的法,你们都不愿意守。
祝缨想,你们还要怎样?
周游顺口一提,她就被送进了行辕,一个不喜,就又将她送还。再一个不喜,她就进了大狱。
你们还要怎样?
祝缨抱着碗,挪一挪脚步,让潘宝凑近的大脸落了空。潘宝又逼近了一步,依旧没能靠近。潘宝笑吟吟地说:“哎哟,别小气嘛,来,看你没吃的,我这儿还有些,匀你一点儿!”
他将筷子尖儿放在嘴里嘬得滋滋响,一手托着碗递向祝缨,一手伺机而动。
祝缨的脚尖往前伸了一伸,潘宝往前一捞,祝缨又往后缩了一步,接着拧身就跑。
潘宝乐了,含着筷子,话里带着含糊的口水声:“还挺有意思嘿!”猛地拽开大步去追!
祝缨看了他的步幅,借着两人错身的功夫,用他的身形掩住了别人的视线,手往下面一抖。潘宝一脚踩在了一片菜帮子上,脚下猛地一打滑,手里的碗飞了出去,撞到了墙上,半碗菜汤豆子在墙上喷溅开来,又滑了下去。那碗是木碗,敲在墙上发出一声钝响,从墙上弹了开去,弹到了囚室另一面墙前的地上,又小弹了同下,不动了。
正在吃饭兼看好戏的几人目光往墙上一移,顺着木碗移了一回视线,再扒下一口饭继续看戏的时候,却见潘宝已经整个人趴在了地上。祝缨抱着碗,叼着筷子,一脸无辜地靠墙站着。
他们哄堂大笑,数老胡笑的声音最大。
三两下扒完了饭,老胡将碗往地上一撂,抱着胳膊过来踢了潘宝一脚:“起来,别装死!叫我看看,你的脸铲平了没有?”
潘宝的身体动了一下,两条胳膊似是要撑起身体,又瘫平成了个五体投地。老胡用脚尖将他踢翻了个个儿,脸色一变:“不好!”
几人都围了上来。
恹恹的中年男人将潘宝的脑袋托了起来,翻翻眼皮:“昏死过去了。”
祝缨有些惋惜,蹲到通铺上扒着已经半冷了的菜汤豆子。
斯文男子道:“老马,你是老江湖了,这样摔一下能摔昏过去?他壮得跟头驴似的!”
恹恹的老马道:“脑袋,跌得不好要命都是有的……”
收碗的回来了,祝缨把饭吃完,又把他们几个的碗筷也收了,连同潘宝那个翻在地上的碗。六个碗,一把筷子,都隔着木栅扔到了盆里。
打饭的犯人看了她脸上的伤,说:“哟,新来的?学着规矩了?哎,他们怎么了?”
能捞到打饭这个差使的,在囚犯里也算是上等户了,他喊这一声,老胡回了一句:“干你的活去!这蠢材自己跌昏过去了!”
老马拍拍潘宝的脸:“醒醒!”
老胡道:“你这样不行,看我的!”扯开了胳膊劈哩啪啦给了潘宝几个大耳光,光听声音都能知道比打祝缨那一下重得多。
潘宝一抬眼皮,两眼一翻,口中含糊一声,当着他们的面昏了过去。
老马心中一动:“不对!”
伸手掰开了潘宝的嘴,认真看了看,说:“坏了!快!来人!”
送饭的已经走了,吃饱了的犯人正在扯闲篇磨牙。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哪怕是犯人。他们这里这一声,引得许多闲人扒着栅栏围观。还有人说:“怎么了?怎么了?”
老马将人拖到了栅栏边儿,就着微弱的火把光看到了潘宝口中的筷子尾!
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