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面冷心冷的,烧他的热灶都只能烧出一壶温水。买卖公平,互相对得起就得啦,”祝三说,“我不管他的心,只管我的心。他有一句话说对了,我是不甘心的。”
听了这句话,张仙姑把所有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起身去里间看朱神汉了。
朱神汉还在昏睡,张仙姑吸吸鼻子,去后头又熬了一碗药出来,把朱神汉摇醒:“来,吃药了。”
朱神汉发了一会儿汗,还是迷迷糊糊的,说:“不吃了。”
张仙姑怒了:“放屁!都是钱!你道孩子趁这几个钱容易吗?!都灌你嘴里了!你还挑剔!”
朱神汉扯着脖子叫:“老三、老三!”
“你还嫌她累得不够呐?又有什么要支使的?”
“你懂个屁!”
祝三走了进来:“怎么了?”
“没事,你睡去!这些日子你还不够闹心的吗?老东西,睡你的吧!”张仙姑把朱神汉塞进了被子里接着发汗。
朱神汉没声音了,祝三把门板支好,被子竖折一半铺、一半盖,洗漱后也躺下了。却总也睡不着,她想着心事。郑熹的钱物都收了,是得跟着他走了,跟他走也没什么不好。但是自家不能再是这样的打扮了,也得收拾些行李。一家三口的铺盖、一点箱笼、几身衣裳,路上要用的东西……
里面又传来小小的说话声,是朱神汉推张仙姑:“老婆子,睡着了没?”
张仙姑也是一肚子的心事,正在咬牙切齿:“干嘛?”
朱神汉的声音很虚弱道:“清风观知道吧?就是那个老……唉,我来的时候借住在他那儿,在最西北的那间屋子是我住的,那屋子床下左床柱子往里数第三块砖是活动的。我在底下藏了一两三钱银子还有半吊零三十个制钱。你去取了来,家里没什么钱了,我又病着得花钱,别再抓药了,我要是扛过去就扛过去,扛不过去就是命!也别打什么棺材了,找块破地埋了就行。这钱呐,省着点儿你们娘儿俩……”
张仙姑道:“说这个做什么?”
“本来想,有一笔买卖,能赚个一两半的银子攒一攒的呢,老三大了,到了要花钱的年纪了。”
“你别惹事儿就成啦!老三媳妇都有了,于大娘子死了儿子,拿媳妇儿招了老三做女婿……”
“嗤,莫哄我,你生的女儿怎么再娶妻?”
“吓!你!”
“八、九岁的男娃,不叫亲爹带,你当我真的傻?别怕,都养这么大了,难道再掐死?接着养呗……咱又没有别的孩子了……”朱神汉的声音越来越含糊。
祝三轻巧地翻了个身,门板与凳子轻磕出一点声音。张仙姑喊了一声:“老三?”祝三没作声,装成睡着了。
第一天一早,张仙姑还是把地上的银钱都拣了起来,密密地收好,又拿出一锭钱子来给祝三:“去请个大夫吧。老东西烧得厉害,也推不醒他!”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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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三请了大夫来,大夫把了一回脉,说的也是些寻常话,一是伤,一是烧,什么风邪入体之类讲了一通。又说朱神汉不年轻了,以后要将养,不要再担重物之类。又开了药方。
祝三跟大夫去抓了药,回来将药熬上,看屋里没事,说:“娘,我出去一趟。去置办点行头。”
“置办什么?”
“上京总得有点铺盖衣裳,天冷了,冬衣也得弄两套。”
张仙姑呆呆地叹了口气,将钱都取了来,说:“我也管不了你了,罢了,咱们自打出了朱家村,也就回不了头了。”
祝三道:“谁要回猪圈了?”
她揣了钱,先去买了三套新的铺盖,又去买了几身新衣,又给张仙姑配了个朴素的带镜子的妆匣,都装担子里担了回来。不大的屋子空间变小了一点,祝三还要再出门。
张仙姑道:“京城花费不得更贵?你省着点儿!”
祝三道:“我有数。”
再次出去,买了张折叠的躺椅,她个头还不算高,拿这个当床正好,可以凑合几天。又去逛了一下书店,从书店买了几本书,摩挲了几下,嗅嗅书的味道,不自觉笑出了声。接着买些纸笔之类,同书一起带了回来。
张仙姑惊道:“买这个做甚?”
祝三道:“我能好好读书写字啦!”别的都在其次,这个还是很要紧的!读过书的跟没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她一时没有寻到成套的法律文书,倒是把之前很羡慕的于妙妙的儿子借给她看过的课本买了一套回来,打算慢慢温习一下,这是她自己的书了!
张仙姑心里忧虑,也被她这股劲儿感染得一笑:“你这是得偿所愿了!”
祝三乐颠颠地翻了几页,说:“娘,我还得出去。”
“又干什么?”
“去客栈、集市、外地客商聚集的地方,听听有谁是打京城那边来的,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