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夫人话刚说到一半儿,连忙收住了,许疏月眉梢一挑,状似不解问道:“娘,您方才想说什么?” 被刘老夫人狠狠瞪了一眼,“我说,你就算是寡妇,那也是我刘家的儿媳。我是你婆母,你合该孝敬,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说这些话,小心我家法伺候!” “是,儿媳明白。”许疏月乖顺应下,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前些日子儿媳秉病着,清明也没能去给义郎上柱香,这次儿媳病愈合该去给义郎扫墓,也好寄托哀思。” 刘老夫人嗤了一声,“清明都过了,还去扫什么墓,白费时间。” 她是怎么不怎么想去的,那墓不过是一个衣冠冢,里面只有一件血衣,有什么好拜的。况且自己儿子活得好好儿的,虽是迫不得已才诈死,但瞧着那墓也总觉得不吉利。 今年清明,她也没想着去祭拜扫墓,正好许疏月也病着,就托词省了,没想到这会儿又被提及,心中很是不满。 许疏月有些惊愕地看着刘老夫人,“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呢?义郎九泉之下,若是听到了,该如何伤心啊?” 刘老夫人张了张嘴,却被堵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面儿上,许疏月此番行为倒是没什么问题,甚至还要夸她一句情深义重,自己身为亡夫的母亲,拦着才是奇怪。 虽然不愿去祭拜一个衣冠冢,却也说不出合适的理由回绝,便只能应下。 许疏月看出刘老夫人似有些不满,也很贴心,道:“今日春寒,娘年纪大了,不若就在家中歇下,儿媳自己去便是,想来义郎泉下有知,也不忍娘操劳。况且,儿媳也想与义郎多说说话。” 许疏月抽泣一声,手帕掩鼻,一双眼微微泛红,仿佛真的思念地紧。 刘老夫人听自己不必去,自是喜不自胜,连忙应下,叮嘱了几句要她好生与义儿说说话,便离开了。 人刚一走,许疏月便收了帕子,吩咐了墨书去准备些扫墓的东西。 刘义的墓就在城郊的一片旷野之间,因着是罪臣身份入葬,虽位至五品将军,墓葬也办得潦草,只一个小小的土包,前面立一石碑,写着“夫刘义之墓”。 刘老夫人对这衣冠冢不甚上心,两边的杂草都有半膝高了,野蛮地生长着,遮挡了“之墓”而字。 许疏月命下人将杂草出去,又在墓碑前辟出一块儿空地,摆上瓜果点心一类,便命下人退下,“我想与夫君单独说说话,你们先退下吧。” 又从墨书手上接过满是金银元宝的篮子,“你也退下吧。” 墨书与下人一起退下,这算是个小山头儿,几人下了山,等看不见人了,许疏月才燃起蜡烛,插在地上,借着烛火,将篮子里的元宝点燃,放在一旁的铁盆内。 火舌舔舐着纸制的元宝,猛然窜高的火焰像是一条火龙,裹挟着许疏月的指尖,许疏月一边将金银元宝扔进去,一边旁若无人地与石碑说话。 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自然不会说些不好的,只说将母亲弟妹照顾的很好,只是母亲年纪大了,身子不怎么好了,年前便病了好几次。 又说自己去监狱中见过小弟,小弟还算好,只可惜关在狱中,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出来。小弟和弟妹的儿子仍是没有消息。 说着说着,又哭红了一双眼,絮絮叨叨说着想他。 和风带来她的轻声软语,隐约间,似有脚步声渐渐逼近,许疏月似有所感,匆忙抹了一把泪站起身望过去,就见她身后不远处,站了一个人。 男人穿着浅蓝长袍,硬朗的面容五官俊逸,眼尾是一颗小痣,分外明显。 许疏月有些惊讶,竟然是柳志,或者说柳志模样的刘义。 她语气讶异,又透着担忧,还四下扫了一眼,确定没有旁人,这才开口,“你,你怎么会来这儿?你不怕被抓吗?” 心中却是惊异他还敢用柳志的脸现身。 现在京城戒严,都在抓他呢。 刘义听出她语气中的担忧,心下一暖,但也不好多解释,只敷衍道:“放心吧,他们捉不住我的。” 许疏月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微微点了点头,又想起那日狱中和他说的话,颇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那日在狱中,真是抱歉,我只是觉得你和我死去的相公长得有些相似,很多地方也让我以为是义郎回来了,这才错认了你,若是给你带来了什么麻烦,我在这里跟你道歉了。” 一张脸红了又红,显然是羞的,却衬着她整个人愈发的人面桃花,精致美艳。 “你很爱你家相公?” 许疏月便敛下眸子,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像是要散在风中,转瞬消失。刘义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却看许疏月微微转头,眸子落在墓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