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嘲讽让萧元契脸更黑了。
明明萧烬已经成了一个废人,这会儿坐在椅子里连站都站不起来,甚至只要萧元契想,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捏死他。
但是莫名的,萧元契就是从萧烬身上看到了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不屑和轻蔑。
是的,上位者。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萧元契在这个皇弟面前就总是觉得自惭形秽。
明明两人相差二十多岁,明明他才是那个正统的皇帝,可是百姓口中呼声最高的却永远都是战神凌王。
甚至连他的父皇,也更偏向萧烬,否则怎么会有那一道先皇遗旨?
明明萧烬是个煞星,明明他从出生开始就被所有人遗弃,可偏偏棠海帮了他,战场又让他逆命改运。
一个王爷的呼声远远高过帝王,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所以他后来断了萧烬所有的后路,让他用最狼狈的姿态活在这世界上,欣赏着他像丧家之犬一样,匍匐在九五之尊的脚下艰难讨生。
这让萧元契有了一种诡异的满足感,所以他留了废人萧烬一条命,却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个决定让他悔不当初。
那个废人一样的萧烬,竟然不知道何时已经准备好了所有证据,就等着让他颜面扫地。
萧元契看着对面的萧烬,心里还在想着怎么扳回这一局的时候,忽然看见萧烬摇了摇头,叹息道:“皇兄,父皇有句话说得没错,你真的是鼠目寸光。”
“你说什么?”
萧元契气得从龙椅上下来,三两步走到萧烬跟前,抬手掐住他脖子:“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是不是?”
萧烬笑得讽刺,像是丝毫感觉不到脖子上那只手的用力似的,冷声道:“杀了我,把丹国拱手让给兰阙,你就满意了?”
萧元契一怔,冷哼:“少在那里危言耸听,只要你死了,丹国自会在朕的手中开创盛世辉煌!”
这一点,他无比确信,他萧元契就是天定的盛世明君!
萧烬看着眼前盲目自大的皇兄,忽然觉得有一丝可悲,无数将领身死枯骨,忠臣肝胆,可他们的君王却是如此愚昧!
萧烬仰头看着他:“那我问你,兰阙现在在做什么?你可曾收到过一封关于兰阙的兵报?”
萧元契手一颤,僵住了。
兰阙……现在在做什么?
他怎么知道?他只顾着对付萧烬,哪里有功夫去管什么兰阙。
萧元契咬牙道:“等朕处理完你这个祸害,再对付兰阙不迟!”
不管兰阙有什么阴谋诡计,等他除掉萧烬再对付都来得及。萧元契心想。
听见他这会儿还冥顽不灵,萧烬眼中尽是浓浓的失望:“你不是想知道的人都藏哪儿了吗?我可以明摆着告诉你,他们三分之二都去边关了。”
“什……”
萧元契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他想尽手段要将萧烬置于死地的时候,萧烬竟然真的调走了手底下的人。
他还因为萧烬将那些人藏在了他看不见的地方,所以囚着他折磨他却不敢杀他,谁知道萧烬早看透了他多疑的性格,所以压根没在京中留人。
“不可能!我不相信!”
这一刻,萧元契觉得自己的自尊和智商同时受到了侮辱!
他狠狠瞪着萧烬:“这不可能!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你的眼睛只看得见眼前得失,自然不敢杀我,而我看见的是丹国百姓的未来,自然敢想敢做。”萧烬淡淡道。
萧元契还是不信:“如果兰阙真的有异动,国师会告诉朕的,国师……”
萧烬冷笑道:“你的国师正联手莫三疯,带着一群匪寇,就守在京城外,只等你杀了我以后,带兵入京,掀了你的龙椅呢。”
萧元契踉跄地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狼狈地扶住了桌案才虚虚站稳,这一刻他的脸色煞白,嘴唇张张合合,不知道要说什么问什么。
下意识的,他想要否认萧烬所有的话,想要张口叫福培乐,叫御林军,叫他那些心爱的臣子进来。
但他却诡异地咽下了这个冲动。
多可笑,他恨极了萧烬。
但此时此刻,从萧烬口中说出这些话来,他竟连查都不用查就信了。
是的,萧元契信了。
信萧烬说的兰阙异动,晏离反叛。
信萧烬说他将底下的人全派了出去,只为拦住兰阙。
他退回龙椅上坐着,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轻忽:“你不怕说出这些,朕立刻杀了你吗?”
“你不会。”萧烬叹道,“皇兄,你目光短浅,愚昧无知,但你并不是一个无药可救的昏君。”
“呵。”萧元契自嘲一笑,“你做这些,就是为了逼朕重审旧案?”
“他们难道不值得一个平反吗?”萧烬沉声道,“事到如今,你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萧元契深吸口气,低头看着桌案上的玉玺和奏折。
他是皇帝,但这个皇帝除了嫉妒自己的亲弟弟,就是在被人算计,到了今日,若非萧烬,他很可能将丹国葬送在自己手里。
萧元契沉默良久,才道:“如果朕答应重审旧案,你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