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抬头,却见岳暻往她的方向快步走来。
岳暻穿一身赤黑色金线绣龙纹的长袍,身姿雄伟,虎步龙行,很是挺拔出众。
只见他轻飘飘地朝行礼众人颔首示意免礼,道,“今夜上元佳节,大家都好好玩,不必拘束。”
而后再不看其他人一眼,直奔河畔而去。
“孤从福宁殿出来径直去了吾乡山房寻你,谁知你竟不在,叫孤好找。”岳暻远远就看到她坐在梅花树下发呆,她身后是言笑晏晏、熙熙攘攘,独她自己,虽然身处其间,却好像隔绝在外,未曾沾染半分喧嚣之乐。
他的心又是没由来地一疼。
“宫外有斗花灯,还有鱼龙灯舞,孤带你去阙楼上看。”他伸手过去,眉眼温润,无限风流。
近来他很迁就她,事事都在讨她欢心,也确实尽力在弥补,云乐舒点点头,将手放进他大掌之中。
两人携手往外走去。
萧才人见岳暻要离开,眼神慌乱,仓促吹起笛曲,未料岳暻满眼只有云乐舒,压根未曾回头看她一眼。
宸妃、德妃等人先头见萧才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才不消片刻,脸色就忽红忽白,神情十分狼狈,不免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淑妃眼眶有点湿热,迎着风眨了眨眼睛,勉强扯出个笑,装作去看摊位上的话本诗选,身边的宫婢担忧地问道,“娘娘,您还好么?”
谁知随手翻到的却是首闺怨诗......
自君之出矣,宝镜为谁明?
她苦涩一笑,喃喃自语,“宝镜既不为谁明,也就自然不明了......”
王上爱怎样就怎样吧,她彻彻底底地输了,却也输得心服口服。
宫婢不解,见淑妃似笑非笑模样,却也不敢再问。
“萧才人,还以为你今夜做足准备,定是能事成,没想到啊,那云氏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夺走了王上的眷顾,你想要贤妃之位,只怕是难呢,你心里耻笑我们几个的妃位是王上随意扔下的赏赐,可你,却是连这‘随意扔下的赏赐’都难以触及,毕竟如今宫里头有舒贵妃坐镇,她那头与王上吹吹耳边风,你哪里还有机会呢?”宸妃亦是一肚子气,逮着萧才人,正好出口闷气。
萧才人死死握着笛子,鼻子呼哧呼哧地喘气,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宸妃冷眼看了这么久,也咂摸出些意味来。
自云氏入宫后发生了许多事,贤妃的死,岳暻的反常,长盛不衰的吾乡山房,德妃隐晦的几句叮嘱......她不由得想起在贤妃之前受封的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德妃曾说,那女人刺杀王上失败本该严刑拷打,诛杀全族,王上却宽大处置,赐她痛快一死,连赐死的旨意也一拖再拖,甚至还在那女人行刑前一夜,在狱中宠幸了她......
德妃说,那女人长得比贤妃还像云氏。
那为什么不是云氏长得像她,而是她长得像云氏呢?这个疑惑跳出来,她陡然心惊难平。
因为,她们每个人的身上不一定都能寻出与那女人肖似的地方,可或多或少都有云氏的影子——
她一直以为,岳暻只是喜欢颜色出众,眉眼有风情却又清丽脱俗的女人。
云氏也许也是因为这样才会得岳暻宠爱,直到云氏持续独宠后宫,过了这么久,地位依旧稳固,几乎不曾有丝毫撼动,她后来才明白过来,或许她们根本就是云氏的替身。
她内心丧气,话也锋利了起来,“自从云氏入宫,这宫中就再也没有进过新人,那是因为她就是王上心中念念不忘的女人,你我之所以得宠,是因了云氏的机缘,再如眉眼肖似她的贤妃,口鼻肖似她的宁才人,又如吹得一手好笛的你——云氏擅吹笛,你不知吧?”
萧才人脸色越发难看,身上寒意越来越重。
宸妃靠在她耳边,谑笑着补了最后一句,“就凭你,想出头,除非云氏死了......”
意思就是,她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心中所求了。
萧才人灰心,气恼,怨恨,不明白为什么岳暻明明答应了要与她放花灯,转头却带着云乐舒离开了?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不知道的是,宋太后压根不曾在岳暻面前提起过她。
......
岳国禁宫的西华门旁修建了一处高耸阙楼,重檐庑殿顶,极是巍峨赫奕,站在阙楼之上,可以俯瞰一墙之外众民行乐的热闹场景,极目远眺,燕京星桥火树,男男女女,衣绣夜行的盛况尽收眼底。
正楼两侧有钟鼓亭,岳暻带云乐舒从左侧钟亭的石阶拾级而上,登临阙楼。
阙楼有数层之高,果然能望尽燕京的繁华夜景。
阙楼上,有个防风阁,点着明灯,设了暖炉,桌椅齐备。
岳暻牵着她先往防风阁去,让她坐下,自己又挨着她坐着。
慎怀挥手,随即有宫人送上热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