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真的并无责罚之意。
“是。先看看外伤吧。”张弼朝屋外一垂头候着的女医招手。
女医入了内,引着云乐舒一同走进一旁的渔樵木雕画的围屏内。
女医将围屏展开,方扶着云乐舒坐到湘竹软榻上为她检查外伤。
过了一会儿,女医才轻唤张弼入内看诊。
张弼摸云乐舒的脉,惊讶地发现她的身体状况竟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
他登时啧啧称奇,暗道云乐舒又是中箭又是落水,一边逃亡还一边避难,东躲西藏的,应是弊衣疏食,缺医少药才对,可她的身体除了一些皮肉伤外,唯一稍显棘手的便只是她体内的寒疾了。
这寒疾也甚为奇怪,脉象竟比当日离宫前的脉案还要平和强健上几分。
一番详细诊疗后,张弼在心中将云乐舒的情况梳理清晰,便走出围屏向君亦止禀明情况。
“如何?”君亦止桌上的那碗药已凉透,一口未少。
张弼瞥了一眼药碗,皱了皱眉。
“回君上,夫人身体康健,并无大碍,唯肢冷畏寒,此乃心阳不足之相,也是从前留下的病根,臣开下方子,夫人每日按量按时服下,半年可痊愈。”张弼看见君亦止脸色稍缓,顿时觉得压迫感弱了许多,又道,“许是宫外山水养人,夫人的寒疾竟有所好转。”
君亦止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又很快按下。
云乐舒嫌热没再穿回披风,与女医一前一后来到君亦止面前。
她穿着一件云霏妆花缎的上衣,袖口衣领皆滚了绒毛,烟蓝色的香兰绣在雪白的衣料上,尤其素雅端方,下身穿了一条烟蓝间雪白的百褶缎裙,裙摆处亦缀有精美的兰花绣纹。
如此一身清丽素净的装扮穿在她身上,却不显寡淡,反映得她天资绝色,光可鉴人。
君亦止本觉张弼的话过于夸大,恐有虚报之嫌,见她行走轻快,神采焕然,确实不似病弱之态,既心安又觉苦涩。
离了他,她过得反而更好吗?
“过来坐下,喝口热茶暖暖身。”君亦止长指轻推杯座,将丫鬟刚沏的茶往她那侧推了推。
云乐舒如履薄冰地在对侧坐下,乖乖捧起茶盏喝了口茶。
他转头询问女医,“她的外伤如何,尤其中箭的那处,可落了疤?还有,这么久了她脸上伤痕为何还未褪?”
君亦止越是不发作,表现得越是关切,她便越是坐立难安。
好像他故意憋着坏招儿,随时准备惩治她似的。
她垂眉低睫,捧着手炉翻来覆去,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君亦止余光见她如此,难得舒心一笑。
女医道,“夫人腿上的箭伤治疗得及时,并未伤及根本,亦无碍于行,疤痕如今凭肉眼已极难辨出,应是用了些极其难得的祛疤良药。身上脸上有几处擦伤,左手一处淤肿,皆为新伤,愈合情况尚可,请君上莫担心。”
“可还有别的?”君亦止蹙眉看了云乐舒一眼。
女医摇摇头,“无。”
张弼接着道,“夫人玉体安好,君上可放心了。”
“左手的伤让我看看,”君亦止看了看她脸上浅淡的伤痕,不放心地说道。
云乐舒真是不知他究竟有完没完,轻轻咬了下唇角,不太情愿地挽了袖子,将左手被岳暻压出的伤露出与他看。
若非这阵子为筹办婚事,忙得脚不沾地,又顾不上喝药外敷,这些当日与岳暻被追杀时落下的伤早就该好了。
那伤其实也好得差不多了,伸手取物用力时也不觉痛,不过是她体寒,那淤青难以散尽罢了。
袖口一圈雪白绒毛,圈起皓腕似雪,腕上那株意趣窈然的木樨刺青依旧如故,当日他诳她戴上的结心扣亦如故。
君亦止移眸看着那凝脂玉肤上的淡淡青淤,剑眉微蹙,柔声问道,“怎么弄的?”
“我自己不小心弄的......”她自然不会主动提起岳暻。
“你身上的寒疾......”
说起寒疾双方都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五台山腊梅林,云乐舒垂眸淡淡道,“调养了一阵,如今已不那么畏寒了。”
君亦止眸中闪过愧意。
皇甫党至今犹握权自固,一朝一夕根本动摇不了其根基,他心底那股护不住她的无力感再次席卷而来。
是他,是他令那样畏寒的她宁愿冬夜泅水也要逃离他的掌控。
除却云浈之故,焉知不是本能而生的求生欲所驱策?
可她出了宫,却依旧难逃劫数,这种种灾难全是因他而起,君亦止看着她,半晌无言。
二人相对而坐,脸上均有隐隐伤痕,且面带病色,一个龙章凤姿,一个梳云掠月,偏偏如此绝美堪配的场面,气氛却透着疏离与怪异。
张弼见状,忙拱手道,“君上,夫人,臣这便下去开方熬药,君上那治高热的药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