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皇甫明月专程到承天殿找君亦止,谢他格外优待允她父亲前来探望,宫人却道君上未曾回承天殿。
她只好退至御花园,在回承天殿的必经之路等候。
金秋明月夜,风清云浅,御花园偏隅的白石栏槛旁栽了一排木樨,繁茂的枝叶里有金黄簇簇。
风浪袭过,抖落星点碎花,清淡的花香混在风流中,吹拂着木樨树下的主仆二人。
皇甫明月不适地揉了揉发痒的鼻尖,忍不住发起牢骚,“芸清,印雪那丫头该不会是在搪塞本宫吧,怎么等了这么久也不见君上的影子。”
芸清与皇甫明月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宫道来处,“奴婢陪夫人在殿外求见时,远远看到殿中并未燃灯,君上确实不在。”
“且再等等吧,再等一刻钟,若等不到,咱们就回吧。”皇甫明月抬手拿衣袖挡住口鼻,瓮里瓮气道,“本宫最不喜木樨的香气,这样俗气,每逢秋季遍处皆是,上哪儿都能沾上味儿......”
另外一边,李怀贤扶着君亦止,双鬓被汗水湿透,缓缓行至御花园,“君上,您可还好?”
君亦止吃了解酒药,醺醉未解,仍有些昏沉。
他从李怀贤的肩上微微抬起头。
极目望去,见大片的木樨在月光下迎风轻摆,一抹荼白的身影立在其间,影影绰绰、似远还近。
他的心跳仿佛遗落了一拍,呓怔般地阖上眼又快速地睁开,那身影竟然还在。
他顾不上许多,阔步往前奔去。
李怀贤一时不防,被推得差点跌跤。
他回过神,待看清木樨树下那被君上扑抱住的女子是谁,惊得瞳孔翻张,只恨自己浑身疲乏,没及时把人拦下。
不仅皇甫明月神色皆惊,一旁的芸清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狠狠一觳觫,差点大喊护驾。
直到月光映得那狂扑过来的男人面容清晰可见,她才慌忙退至外围,给两人留出空间。
“你回来了......真好。”
酒气冲天,怀抱一片滚烫,头顶传来男子温存的低喃,皇甫明月的心跳得很快,动也不敢动。
好似这罕见的温情蜜意只要轻轻一触碰就会轰然破碎。
“你不要走了,好不好......不要走......”君亦止紧紧抱着她,如同抱着一件稀世珍品,那样珍惜,那样宝贝。
皇甫明月贪婪地伏在他怀中,听着他几近卑微的哀求,一颗心彻底沦陷。
她从未见过这样委屈柔软的他,从未听过他哪怕一句像这般的温言软语,直至今日方知,一贯肃冷疏离的他,竟也如一般的痴男怨女一样,爱得卑微,惹人惜怜。
他温暖的胸怀像一张网,将她罩住,逐渐收拢,皇甫明月觉得自己,似乎甘愿在这个怀抱里弃械投降。
云氏......她一定得死。
她在心里暗下决心。
李怀贤咬咬牙,强行将君亦止从皇甫明月身上剥开,开口便是赔罪,“熹珍夫人恕罪,君上龙体欠安,奴才须得马上送君上回承天殿,还请您消消气,原谅君上方才的冒昧。”
君亦止站定,秋霜携了木樨的香气入怀,他方觉得清醒了一些,下意识地看向面前的女人,眼底的深情缱绻一念散尽,唯余失望和厌恶。
他甚至连半句话都不屑与皇甫明月道,脚步略有踉跄地回了承天殿。
“荼白也是白,不准她们穿白色!”
李怀贤抹了抹鬓角的汗水,长长叹了口气。
......
岳国燕京
岳国京都设于燕京,燕京人杰地灵,为关中腹地,容纳了岳国绝大多的产业,富庶繁华,人才济济,是岳国经济、文化中心。
城邑中车道四通,道路两侧建筑高耸,错落如犬牙,奇伟似山峦,复道甬道接连,行人异客随处可见,酒楼店肄,往来繁忙。
自南门至禁宫四十里,沿道种榆柳,松柏成行,按疏密夹栽元宝枫,中为御道,通泉流渠,长桥卧波,阑槛迤逦,腾龙跃凤。
一辆不打眼的马车缓行于疏阔平坦的青砖石道上,特地绕开了御道。
岳暻坐于车内,闭目休憩,与身自带的威严自重使他在多日的劳顿疲惫中依旧挺直脊背,优雅而清贵。
这一趟图璧边境之行已完美收官,岳暻已得到了他所需讯息,亦借此行收复了边陲之地多数依旧浮漂不定的人心。
夷狄之患,侵扰边境村民多时,御边军力确实不足,左支右绌,抢回军队的粮食又丢了百姓的牛羊,又有人暗中作祟,挑动民心,使军民之矛盾日益尖锐,进而对当朝继君产生不满。
他不是不愿遣兵卫增援御边,而是余孽未清,守京都为重。
夷狄虽猖狂,却未成势,且对方不求攻城略地,只求财宝金银粮食,他便将攘平夷狄置于次位,想着待时机一到,再亲自领兵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