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只有零星几个路人匆匆而过。
云乐舒忽然抬头,踮着脚尖凑近元康,悄声问道,“元大哥,你可知附近有哪里可以造假印章?”
元康不解地看着她,半晌不说话。
云乐舒看得出来他心存疑问,也想着若他问了,她就老实回答,却不想元康指了指右手边的小巷,径直带着她去了。
从巷子进去,又穿插着拐了两三条更窄的暗巷,穿过一处废弃的祠堂,才到了一户逼仄的宅子。
元康指指宅子又比划了一番,云乐舒看不太明白,猜他可能是想说这里很是隐秘,叫她不要担心。
这样偏僻的地方,若不是元康带路,她一定是找不到的,着实隐秘。
云乐舒轻轻扣门,听见里面有个女子的声音传出,“谁啊?”
“打搅了,有生意要登门一谈,还请开门。”
门开了,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
云乐舒还以为老板另有其人,问她,“老板可在?”
那妇人笑着打量了她一通,见她掩了面,也没说什么,只招呼他们二人进屋,“进来吧,这里只有我一人,我就是老板,既能找到此处,应该也是知道我的,又怎么不知我是个女子?”
云乐舒入了内,挨着元康坐了下来,总觉得元康在她身边,就很有安全感。
元康比划道,“这地方孚儿带我来过,但我没有进来,不知道老板是女子。”
“老板,我和大哥是经人介绍来的,之前没打听清楚。”云乐舒解释道。
屋内狭窄阴暗,白天也燃着烛火,烛台上蜡迹斑斑,似乎很久没有清理过了,有一灰色布帘悬在室内,隐约可见布帘后的长桌上杂乱无章地摆着许多印章、刻刀、朱砂、朱漂、须眉笔、纸张、尺子、模具等等。
“我这儿的规矩是,你刻什么章作什么用途我一概不过问,你们出了这门,也别多嘴说我刻假章,大家都有难处,还请彼此体谅。”那女子开门见山,直言道。
“我晓得。那我描述印章的形状和样式,你可仿得出来?”
那女子道,“看你描述得清不清楚,周不周全,我可以画出草稿,让你依着草稿调整,不过,若我按你的要求刻出章来,你还要修改重刻的话,之后每刻一枚,收一百钱,童叟无欺,你情我愿,你是否接受?”
元康微微一惊,一个印章一百钱,这可不是小数目。
云乐舒点点头,“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
“请随我来。”那女子掀开布帘,在桌前搬了个矮凳给云乐舒,自己则用手胡乱拨开面前的杂物,腾出空来,“你且描述一下你要仿制的印章。”
“正方小印,粗道篆书印阴文‘何坚’二字,横排铺陈,左右间距相同,上宽下窄,略窄半寸,右下角阴刻小篆字‘宽博’二字,比先前的字小上一倍。”
“我这只有寿山石、昌化石、青田石、木,你要什么材质?”那女子听到“何坚”二字,微微一顿,才问道。
“最便宜的材质即可。”
那女子了然,不多时,便在纸上大概画了个草图,递给云乐舒,“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上面的空隙还得再小些,‘宽博’二字稍稍大一些。”云乐舒用力闭眼,努力回想那方印章,一边对比。
一番微调,那女子问道,“那我就下手雕了?”
云乐舒点头。
等了半个时辰,女子将雕刻完毕的木质印章拿给云乐舒过目。
云乐舒放在掌间翻看,觉得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找那女子借了一张废纸,蘸了印泥在纸上落下印。
倒也有九分相似了,即便是再想让人家调整,也不知从哪里下手了,毕竟没有实物对比,仅凭记忆,能仿成这样也算了不得了。
“如何?”那女子问道。
云乐舒将那印章收到腰间荷包里,取出碎银给她,“姐姐手艺了得,我很钦佩,祝您生意兴隆,我们便不多打扰了,告辞。”
那女子却唤住她,“等等。”
云乐舒回头,“放心,我不会去外面乱说的。”
却听她低声提醒道,“府尹大人的私印寻常人鲜少亲见所以难辨真伪,不过也因此更惹人关注,你顾自小心,若出了事别把我抖搂出来。”
这层却是云乐舒没有想过的,她点头道,“好。”
船到桥头自然直,眼下荐信的事情暂时算作已解决了,银钱盘缠也按预期那般,再过一个月,待那批首饰钱货两讫,就能回笼钱款,准备出城。
“元大哥。”云乐舒出了门,发现天已放了晴,还出了日头。
她想提醒元康不必再打伞了,转头却看到元康肩头湿了一大片,而自己身上干干爽爽的,连发丝都没有湿一根,他竟然这般淋着雨陪她走了一路。
元康听她喊自己,下意识地低头看她,眼神专注,静默地等她继续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