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婢扶窗下聚观之。妪忽逼窗,直喷棂内!”
窗外雨势渐弱,却依旧有风声呼呼刮过,船舱内微微摇晃着,连面前的烛火都飞扑不定。
岳暻见她读得认真,便抬手把烛火稍稍往她那侧挪了挪。
烛火映在她那张清绮的脸上,显出一层微弱的柔光来,浓密的眼睫如鸦羽垂覆在她专注的眼睛上,当读到可怖之处时便轻轻一颤,又归于平静。
岳暻静默地看着她,她却心无旁骛地看着书,嘴里时而轻缓时而急促地逐句读来,十分投入,岳暻看着她这样沉浸地读着书的模样,一时听得有些心猿意马。
岳暻倚着案台,以手撑脸,却听她读得越来越慢,他面上便浮上一丝笑意,开始打起精神听她读来。
“窗纸破裂,三人俱仆,而家人不之知也。东曦既上,家人毕集,叩门不应,方骇。撬扉入,见一主二婢,骈死一室。一婢鬲下犹温。扶灌之,移时而醒,乃述所见。先生至,哀愤欲死......细穷没处,掘深三尺余,渐露白发;又掘之,得一尸,如所见状,面肥肿如生。令击之,骨肉皆烂,皮内尽清水......”云乐舒抚了抚胸口,才抬起脸来,略带惊惧之色,与他分享道,“宋母和丫鬟偷偷往外看,鬼婆婆竟突然出现在窗前朝她们喷水,真的吓了我一大跳!最可怕的是,那婆婆被挖出来砸烂后,大家才发现她身体竟是清水做的。”
她连连摇头,一副拍案惊奇的模样,却不自觉地往岳暻的方向凑了凑,与窗户稍稍拉开了点距离,生怕窗户突然凑过来一个鬼婆婆。
岳暻看在眼里,心里乐得很,却不揭穿,附和地说了几句,便催她读下一篇。
不知道长长短短读了多少章回,窗外已风消雨停,云乐舒逐渐不敌困乏,歪着身子伏在案上睡着了。
岳暻缓缓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户拉开,使雨后的清新空气漫灌进来。
蜡烛已经快燃到底,估摸着,得有三更了,他笑她这小夜猫子还挺能熬。
岳暻轻手拿走她手中的书,缓缓把她抱起,又轻轻放到床上盖好薄被,才准备起身离开。
鬼使神差地,却俯身在她脸上轻轻落下一吻。
去年与她初见时,他那时轻狂地告诉自己:这样的女子就该是自己的!
如今这句话又从心里钻出,在他身体里摇旗呐喊,喧闹不休,初时只为惊艳,如今却是为与她相处多日的这份自在快乐。
她给自己的这份自在快乐,没有算计,没有尊卑,与帝王无关,亦与男女之情无关,就那样稀松平常,却让他想要牢牢攥在手里。
既然命运冥冥中把她引来金陵、送到他的船上,他便遵天命,尽人事,把她留在身边。
不管她心里装着的是君亦止,还是她那什么魂牵梦萦的情郎。
如此,接连两日,岳暻都借听书之名陪着她,云乐舒也乐得有人在旁帮她壮胆,便一鼓作气把《聊斋志异》正本读罢了,然后才找出《郭氏循经取穴经略》来看。
医书不便边看边读,她也已经从那群鬼怪中走了出来,再不需要岳暻陪着了,便独自潜心钻研起郭氏所著的循经取穴之法来。
又一日,她觉经脉穴道枯燥难解,便取了玉笛到船头去吹练。
正值云销雨霁,云薄天青,空气尤其清爽。
她迎着微风持笛吹奏,心里的燥热随风四散,唯有一腔思念,难以消解。
她把天空那朵孤云想象成师兄的白衣,想到他在梦里唤她的名字,与她低声诉说时,她忽然通了窍,顿悟了《凤求凰》的哀婉缱绻。
呜咽的笛声如泣如诉,由女儿家的闺中愁,引到男子为求心上人所爱的脉脉痴情,再生动讲述女子应邀时的雀跃欢喜和互表心意时的笃定羞怯,笛声层层递进、寸寸升华,最终在最圆满的时刻停下。
《凤求凰》的尽头,是两心相悦、男女合婚。
云乐舒仿佛能想象出她和云浈红衣相对,脉脉不语的画面来。
这样昭然若揭的爱意,他若听了,会明白她的心吧?
这样动听的一支曲子,连驻守在船上的守卫都听得入了迷,薛娘子远远看着她那般立在船头,玉体迎风、占尽风流,却寂寞得很,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岳暻缓缓在她身边坐下,淡漠问道,“你当真爱极了那个男人?”
风明明冰凉沁体,却吹得他燥热憋闷,他看向白玉笛的目光既幽深又狠厉,方才那曲《凤求凰》听在耳里,有如针刺。
云乐舒不知自己何时竟落了泪,忙仓促拭去,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淡淡一笑,“我费尽心机逃开他,如何见得‘爱极’?”
她以为岳暻口中的那个男人,是指君亦止。
“我知道你心里另有他人,否则不会这样拼了命地要去汴州。”岳暻把弄着手里的玉扇,语气轻巧,看着云乐舒惊诧的模样,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你若是把我当朋友,便无须隐瞒,你岂知我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