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知一点,腊八那日被支走的宫卫们皆遭到了暗杀,最后只有一个活了下来,他最后供出当日是大理寺府判的儿子韦显宗授命的,这个人活着的事情皇兄没有声张,可能他的供词也未必可信。”
云乐舒抱紧了怀里的手炉,眉头微微蹙着,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君亦止不声张,不是觉得那个宫卫的话不可信,而是他不想与其背后的势力起正面冲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一个走到穷途末路的宫卫说的话不可信,谁的话才可信?
韦显宗是韦立德的儿子,文娉婷是韦立德的外甥女,若是以后宫的利益关系来推演,确实韦立德也有可能为了文娉婷对她出手。
她想起文娉婷低眉顺眼、小家碧玉的模样,推翻了这个想法。
韦显宗同时也是皇甫丹的部下,更是皇甫丹的义子,他膝下无子只有皇甫明月一个嫡女,韦显宗对他来说,必定也是十分倚重的关系,韦显宗极有可能是受皇甫丹的指使,而宫里的皇甫明月便是里应外合的那个幕后推手,看来承天殿里还有皇甫明月的人,否则不可能顺利偷走书信以临摹出一封一模一样的信来。
她不惊讶于自己推断出来的结论,皇甫家要置她于死地的意图昭然若揭,她的存在早就已经对他们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这也是君亦止推她坐上后位时她早预料到的。
“姐姐,你放心,等到水落石出的时候,皇兄会给你讨回公道的。”君亦萱抓着滚滚的前肢,把小东西提起来,在云乐舒面前摇摇晃晃,滚滚伸展着肉呼呼的爪子不断挣扎,又狼狈又可笑。
云乐舒腾出一只手挠了挠滚滚毛茸茸的下巴,笑道,“好。”
但眼底晦暗之色,却浓得化不开。
君亦止恐怕早就知道此事是由皇甫丹和皇甫明月一手策划,皇甫家历代频出功臣名将,在整个图壁拥有极高的声望,而她呢,不过只是他手里一个玩物,他难道会为了她与皇甫家翻脸?
日后他若斗不过皇甫一党,她便是首当其冲,第一个被拎出来祭旗的那个。
弃车保帅,断臂求生,君亦止对她有情又如何,说过会护着她又如何?她怎比得过他那如画江山,绮丽山河?
她很有自知之明。
“姐姐?”见她又开始发愣,君亦萱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嗯?”
“我觉得想念一个人就像滚滚想吃鱼一样,馋得很,日日都想着,你想你那个师兄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云乐舒没想到话题变得这么快,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顿了一下才怜爱地揉揉君亦萱的头,不答反问道,“所以你现在是在想远在乾州的那条鱼咯?”
君亦萱倏地红了脸,别扭地扭过身子,滚滚顺着她的怀里攀到肩膀,一只爪子笨拙地朝云乐舒的方向勾了勾,云乐舒拿手挡了挡,一人一猫有一下没一下地玩闹着。
“你怎么会知道蓝玄他......”
“你都写在脸上了,我怎么会不知道?”
君亦萱闻言,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云乐舒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是豆蔻梢头初芽始放,对一个人的感情不懂得隐匿收敛,别人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什么豆蔻?什么发芽?姐姐我听不明白......”
“你以后就会懂了呀,这种事情很奇妙的。”云乐舒还在跟滚滚大战三百回合,也不打算跟亦萱这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讨论这个高深的话题。
君亦萱现在对蓝玄的感觉正如当年的她对云浈,大致就是青春无畏,无所顾忌的爱恋和动辄倾尽所有的决心吧。
年轻不懂得权衡,轻易便豁出去全部的热情,满腔的情啊爱呀全豁出去,却不懂得如何收回来。
可就算是现在的她,依旧是一股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勇气。
年少时遇不得太惊艳的人,一旦遇到了,往后余生便总念念不忘,一辈子那么长,若是携手之人不能是他,还有什么意义。
“姐姐只会这样敷衍我。”君亦萱嘟起嘴,一会又满脸喜色地转过头说道,“年关夜宴蓝玄哥哥就会回来的,乾州的事情到那时应该就能差不多平息了。”
“这么快?”云乐舒第一反应便是流民安置的事情。
“我听李怀贤说,好像跟瑛夫人的父亲有关,他出面了,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君亦萱提起李钰春的时候是一脸嗤之以鼻,但想到她的爹爹总算是帮了皇兄一个大忙,也间接地让蓝玄能早点回京,才暂且放下对此人的成见。
云乐舒了然,浅浅一笑,“是这样子啊~”
图璧的腊月寒冬里,也有寒风呼啸,落叶枯枝,却不会下雪,像丹桂木樨、银木、木荷、秋枫,一年四季枝叶繁盛,永远都是绿油油的一片。
宫道两旁便种了两排秋枫,叶片亮绿,枝干笔直,却没有什么可观赏的,云乐舒的目光在一棵又一棵的树干上跳跃,思绪不知又飘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