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谢敏洪和郑寿这两位内阁之位竞争者面对面遇上的可能性非常小,不过今日路过的少数官员惊讶地看到,他们不仅相遇,而且还攀谈起来。 和瘦高的谢敏洪相比,“九头鸟”郑寿几乎矮了他半头,不过他有自己的优势——比谢敏洪年长六岁,在官场上更富有经验以及更深厚的人脉。 郑寿两度入职吏部,先做广南司、河南司主事,到工部转了圈回来又接着做右侍郎,所以他对上下官员的情况熟络得很,简直可以了然于心,这就是一直在中书省的谢敏洪欠缺的了。 所以谢敏洪的堂上客多为中下级官僚,而郑寿做生(过生日)时来送礼的却以中上层官员为主。 加上他还有个任川南宣慰使的弟弟郑言,兄弟俩一个正三品,一个从三品,让人不得不重视郑家的实力。 用郑寿的话来说,自己是个慢性子,什么时候都不紧不慢,就算天大事情落下来他也还是会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娓娓道来,这叫养气功夫。 在他看来谢敏洪在这方面有些刻意模仿自己,但只学到了皮毛而缺乏精髓。从宦二十余年,郑寿早就看穿了许多事。 作为湖广、川蜀(即川楚系)官员的领军人物,他经历了两代君王,深知君心难测。他知道谢敏洪总觉得陛下年轻,这点郑寿极其不同意。 主不可轻、君不可欺,这是他做人的原则,也是他自认谨慎保身的基本点,绝对不能够逾越! 从面相上看,郑寿也认为自己的四方脸比谢敏洪的长脸更有福相,他总是和和气气,不与人争,也不居高临下待人,更不会像谢敏洪那样觉得自己聪明到可以弄人于鼓掌。 这点是郑寿极其看不上谢敏洪的,他虽然承认此人聪明,但同时也坚持认为聪明容易反被聪明误,只是还未到遭反噬的时候而已,克己度人才是官场上的正道。 这样两个互相钦佩却又观点、风格截然不同的人,就像两块色泽不同的燧石,还好一个在六部、一个在中书,不常见面就能维持着距离感,一旦碰面说不定就会擦出火。 他们走到了一起会谈些什么、又会聊出怎样的结果呢?官员们远远地避着,不时瞟上一眼,脚下加快步伐,尽量不出声地从两侧院墙下廊子迅速通过。 这小院属于通政司,中书省在北,六部在南,所以这二位定是都想找对方说话,结果在这里不期而遇。 院落的一角是株梅子树,现在早已不是挂果的季节,满枝的叶片已染上秋的黄褐,恰好映衬斜对角紫萝架上变得稀稀落落的叶子,和曾经恣意生长的藤条,加重了季节带来的萧瑟感。 “从安(谢敏洪字)是什么时候听说此事的?”郑寿笑眯眯地问。 “和同澜(郑寿字)兄前后脚而已。”谢敏洪苦笑,这次皇帝任命新内阁完全是乾纲独断,没和太多朝臣商议就下旨了。 “别以为中书什么都知道,你瞧,现成的例子,这事我们事前就不知道。” 郑寿相信他说的是实话。按常例,内阁的任免应该是由所有内阁成员商议后向皇帝推荐,但其实只要符合三品以上、有馆阁学士称号的大臣,经皇帝下诏任命就可以成为内阁成员。 且这种旨意还不在六科给事中的封驳权限(三品以下官员任免诏旨需经过给事中审核)之内,内阁因事涉同僚,一般只要人品过得去也不会横加阻拦。 所以……这道突然任性的旨意就这么发出去了,直到行人司从黄门那里接到旨意,派人到内阁和中书省分别告知,大家这才被听说:姬总的退休申请朕批了,让古林和他交接下吧。 “此事既突然又微妙呵。” 郑寿听到这话,瞥了高个的后肩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陛下圣心,听说从勰接旨后亦涕泣不已。赐金还乡,莫大的殊荣,更何况还荫及两子,本朝以来罕见呐!” “陛下究竟还是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独断啦!” 郑寿脚步滞了下:“从安,以后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为好!” “呵呵,同澜兄在怕什么?难不成怕皇上也给你来这么一个恩旨?” “唉,你这人就是锋锐太盛了。”郑寿摇头:“不说这个,老夫心中有一疑惑难解,故而来寻你,想请‘天下聪明谢从安’为老夫解惑。不知可愿赐教?” “嘿!不敢当、不敢当。老大人且说说看,是什么事让您这样不安呢?”谢敏洪故意调侃,郑寿翻翻眼皮却没搭理他。 “从安可想到过,陛下把大森(古林字)提为兵部尚书吗?” “大森年方三十八岁,当年的探郎如今执掌兵部,这没什么可奇怪的。 何况他曾经在平定广西洞蛮之乱、备倭战争、收复哈密卫中都有很好表现,背后又有个做过大将军的通惠侯父亲,他上来主持兵部是可以想见的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