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路周那瞬间是有点后悔的,后悔昨天为什么要买那个镜头,之前那个镜头盖被徐栀撞断了,正巧他本来就想换,所以他又花了一万买了个新镜头。不然照他的性情,现在可能真会给她打五千过去。 陈路周相信徐栀也绝对会让师傅掉头,不是多想亲他,是为了那五千块。他现在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他自嘲地一笑,看着地上越来越大的蚂蚁洞,仰头看了眼,不过现在天色已黑,什么也看不见,陈路周还是问了句,“带伞了吗?” 徐栀看了眼车窗外,台风刚过境,还尚留有余韵,立在两旁树木像被一只狂乱的手扯天扯地,他刚问完,徐栀就隐隐瞧见前挡玻璃上落下急促的雨点,她叹了口气,厌烦得很,“没带,你是乌鸦嘴吧,说下就下。” 徐栀很讨厌下雨天,南方小城总是阴雨连绵,尤其现在还是梅雨季节。一到这种天气,总能想到小时候去外婆家的日子,那个墙上满是霉斑的小房间,无论喷多少花露水永远都驱散不尽的腥潮味,还有隔壁那只总在三更半夜狂吠的狗。 那阵老徐和林秋蝶特别忙,她被暂时送到外婆家寄住,外婆对老徐偏见颇深,连带着对她也没什么好脸子,每天给她吃得都是剩菜剩饭,徐栀每天都起湿疹,脖子全是红疹子,外婆为省钱就给她涂了一种草根水,结果当晚徐栀过敏休克,隔壁邻居大叔二话不说背起她,从村卫生院辗转几趟送到县医院,连医生都心有余悸地说,你再晚半小时,这么漂亮的女娃娃就没了。 老徐忍气吞声那么多年, 外婆就是长了一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徐栀知道她是讨厌老徐,不是讨厌她。因为当初老徐和林秋蝶女士还没结婚的时候,听说城里有个款很大的有钱人在追求林秋蝶,聘礼是城里好几套房,两人都快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了,结果林秋蝶意外怀孕了,是老徐的。 对那个倒霉蛋就是徐栀。徐栀好几次旁敲侧听,也没能从老徐嘴里打听出来完整的故事线,反正他俩最后结婚了。老太太城里的房子飞了,自然把气都一股脑撒在老徐身上,徐栀多少能理解。 所以那时候躺在急救病床上命悬一线、痒得生不如死的小徐栀没办法讨厌外婆,也没办法讨厌老徐,更没办法讨厌林秋蝶女士,她奄奄一息,只能斩钉截铁地给自己洗脑——我讨厌下雨天。 …… 却没想到,电话那头的陈路周听出来了,“不喜欢下雨天?” 出租车被堵在去往市区水泄不通的车流里,一溜泛着红橙光的车尾灯里依稀能看见几根毛毛细雨,玻璃窗上也渐渐落下疏疏密密的雨脚,顷刻间,雷声在天边轰鸣、翻滚,暴雨如注。 徐栀举着电话,看着雨水在玻璃窗上躺着一条条小河,“可以说很讨厌了,如果知道今天会下雨的话,我就不想出门了。你呢?” 陈路周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跟她抬杠,他笑了下,说:“我很喜欢,特别喜欢下雨天,不下雨我都不出门的。” “……”徐栀想象了一下,“你不会还喜欢在雨中行走吧,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这样的话,你就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也感觉不到心里的难过了是吧?陈大诗人?” 雨是一路下过来,疾风暴雨覆盖到临市郊区,陈路周感觉到脸上有大颗冰凉凉的雨水落下来,抬头看了眼,他把手从地上收回来,拍了拍手上的灰,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严乐同,准备站起来走,听见徐栀这么说,直接笑出声,笑得肩颤,洞中肯綮地反问:“你经历过什么,徐栀。” 徐栀叹了口气,仿佛真是她的经历,“往事不提也罢。” 氛围很好,你俩都很幽默,但可以把手机还给我了嘛?冯觐实在听不下去,“徐妹妹,手机是我的。你俩赶紧……”想一想,又说,“算了,你顺便问问他几点回来。” 徐栀这才想起来,对电话那头说,“我把手机还给冯觐了啊,他问你,几点结束,晚上要不要一起宵夜?” “下暴雨你还宵夜?” “看吧,估计也就阵雨,很快停了,这会儿都已经小了。” 陈路周嗯了声,声音冷淡下来,“回来再说,到酒店估计要十一点。” “那挂了。” “徐栀。”那边又叫了声。 “啊?” “我在冯觐包里放了把伞,下车的时候挡一下,脑袋上有伤,别被雨淋了。”雨倾盆而下,陈路周和严乐同小跑着往棚内走。 徐栀有点没想到他这么周到,“你知道要下雨啊?” 陈路周看下午天气就有点不对,估摸晚上要下雨,问了冯觐没带伞,于是跟严乐同借了把伞,让冯觐先带路上,不过他这人向来正经不过三句,“说了不下雨我不出门,又没骗你。挂了。”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