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的手顿在原地,看向安一楠的眼神带着迷茫,秦峰像小鸡崽子一样躲在安一楠身后,极力回避秦宇和张梅花审视的目光。
张梅花看着秦峰这样子,心里委屈不已,秦宇只能先安抚一方,“妈,别哭了,秦峰是无心的,做大人的慢慢教就好了,不要太心急了。”
安一楠看着哭着发颤的秦峰心里不好受,这样的一个好孩子做错了什么,他表达着自己心里的感受,在那样母亲的教导下依然有着自己的想法,这在她看来是难得的。
“秦宇,我带他出去走走。”
安一楠套上衣服带着秦峰出门,张梅花沉浸在自己的委屈中根本不想去管,秦宇默然点头。
秦峰和安一楠出来之时正好撞上在门边爬墙根的贾燕,看到两人后手里的擀面杖都一顿,最后摇着身子回去。
安一楠留给她一个不屑鄙夷的眼神离去,真是闲的!
秦峰此时对眼前这个只接触一天的嫂子很是依赖,跟着她一路向前,两人之间保持着一定距离,沉默不语,安一楠给他时间平复情绪。
秦峰走在路上,时不时借着路边的光线打量着安一楠,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是此时就像是光一样打在他的身上,温暖,炙热,依赖。
她是唯一一个在知道自己不愿意读书还不发火的长辈,这让他心里很是不安,但还夹杂着一丝庆幸,是犯错后还有人愿意站在身边的依赖。
许久他试探性开口,“嫂子。”
安一楠轻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她知道他会说,他只是一个孩子不是一个扛事的大人,他需要帮助。
秦峰手心紧紧攥着那块儿起了补丁的衣角,看着月下的树影闪动,缓缓开口,“嫂子,我刚才不是故意那么跟我妈说话的。”
“我知道。”
安一楠回复得干净利索,没有一丝犹豫。
从第一面她就对秦峰看了个大概,一个有着自己主见但被母亲控制的孩子,心思纯良但是容易犹豫。
这是原生家庭所致,就跟她从小孤儿院成长缺爱一般,可以感同身受换位思考。
两人来到江边的小公园,安一楠买了两根小豆雪糕,他一根,自己一根。
大差不差的情绪都需要晚风和河水去治愈,秦峰低头看着手里的冰棍,这是母亲很少给他买的,总说要攒钱给他娶媳妇。
安一楠靠坐在长椅上,秦峰坐在一边安安静静。
“想说什么就说吧。”
秦峰撕开小豆雪糕的外皮,垂着眼睛低声开口,“我不想学习了,我觉得好累,嫂子,你知道那古诗多难背吗?”
安一楠咬了一口冰棍点头,“确实,念书确实很是累。”
“我不是念书的料,我们村里老人都说我就是个种地的,秦家两个大学生了,必然我就是个傻子。”
安一楠明显感受到他情绪的低沉,不反驳不鼓励,只是淡淡顺着他说,“那你觉得你是个傻子吗?”
秦峰声音细细弱弱的,和刚才大吼时天差地别,“我觉得我不是,我就是不会背古诗,但是我会做板凳。”
说到做板凳,安一楠明显感受到他情绪起来一些,随后他继续阐述,“嫂子,我会做桌椅柜子,会割木头,村里的木匠师傅都夸我有本事,有天赋,就是我妈一直不让我去。”
“我妈说,那是穷苦人才干的活,我要跟大哥大姐一样到城里,过好日子,娶什么市民老婆。”
安一楠听着有些心酸,这是张梅花望子成龙的心愿。
秦峰一股脑发泄完自己心里的情绪开始陷入沉默,他不知道安一楠会说什么,一颗心惶恐,浮躁,不安。
安一楠思索着这些,代入自己去理解他,希望能说一些能带给他鼓舞而且还解决问题的话,晚风夹着水的寒意打在两人身上,赶走了三伏天的暑热。
这一段时间安一楠也接受了不少,接受了自己从高速发达的二十一世纪来到物资匮乏的八零年代,接受自己脸上这些斑驳伤痕和异样眼光,接受······
今天的夜晚好似格外的亮,照着两个困惑的人寻找方向。
秦峰手里的冰棍渐渐进入肚子,安一楠也开口了。
“这世上就是这样,你不喜欢你的母亲为你安排的一切,但你又不能离开,离开你的母亲,你会无家可归,你会吃不饱穿不暖。”
“人就是这样,永远不会好坏得当,秦峰,你的母亲是很爱你的。”
安一楠对秦峰确实是羡慕,她在他那么大的时候最想要的就是一个可以处处为她考虑的母亲,那时候的她真的需要,无比需要。
秦峰意识到自己的气话伤害了母亲,攥着那根小豆冰棍的木棒来回拨动,“嫂子,可是我不是故意的。”
安一楠点头,朝后一仰,看着天上的繁星点点,“不用自责,人都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你又不是圣人,只是一个还未成年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