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和王熙凤喝了个酩酊大醉。
雪雁和雪鸦叹了半天气,才把这二位横七竖八拖上床安顿下来。
两配殿的灯都熄了。
唯有昭明帝在昭庆殿还在接着忙。待听说一众女眷都睡下了,这才伸了个懒腰,忍不住跟陶行简抱怨:
“朕这么殚精竭虑、费尽心思,挑着拣着地保全,眼看着大过年的就得熬宿。
“她们俩倒是吃着喝着睡得踏实香甜……”
陶行简一乐截断:“您甭!您一口气全宰了!顶多昭庆和义敏哭一年!
“您倒试试这朝上的开国老臣们还向不向着您了!
“自己个儿的江山,自己个儿该着费劲,别往我们昭庆头上扯啊!”
昭明帝回头便呸他:“你留在延嘉殿做管事得了!少跟着朕给昭庆当内奸!”
陶行简嘿嘿地乐,又端了一碗桂圆红枣汤来给他润喉。
昭明帝都喝了,看看案上的卷宗折子都处置得差不多了,这才问:“那贾珏呢?”
“在偏殿小佛堂,跪着抄经呢。”陶行简从他手里接了空盏,撇撇嘴,“跪得那叫一个直溜儿;抄得那叫一个虔诚!”
昭明帝便看着他笑:“你这是千想万盼,就指着他君前失仪,朕好治了他的罪,让他这辈子别再沾昭庆半点儿了吧?”
“您就不想?”大半夜的,陶行简没法提高调门儿,只能把眉毛鼻孔都扬起来,用以表达自己的决然不信。
昭明帝呵呵一笑,抖一抖袍子,转一转腰,道:“叫贾珏过来回话。”
言下之意:他在佛堂里的模样,朕没兴致看。
陶行简很喜欢皇帝的这个态度,自己都不去,只随手叫了个小内侍:“叫贾珏。”
宝玉的双腿早已麻木得没有知觉,在小内侍的搀扶下,慢慢挪了一会儿,才好了些,一瘸一拐进了正殿。
走到御阶前,再次跪倒,恭顺叩拜,参见圣驾。
昭明帝正跟陶行简说话,见宝玉谨小慎微的模样,心里一顿,先叫了起,接着慢慢地踱步下来,又叫陶行简给自己披了鹤氅,顺便也给贾举人拿一领斗篷。
然后带着宝玉,慢慢地走出了昭庆殿。
“前夜遇袭,就在前方不远。”昭明帝把双手笼进手笼,抬了抬下巴指指百步开外。
宝玉只觉得后脑发麻、头皮发紧,满脸惶恐:“学生不敢闻宫中事!”
昭明帝看着他疾退三步,躬身抬袖遮住面庞的模样,不禁笑了笑:“告诉你,是因为当时你妹妹和表妹都在场。
“你妹妹还因为救太后伤了胳膊。”
宝玉唰地放下袖子,脸色苍白,呆呆地看着皇帝。
昭明帝微笑着看他:“再怎么说,那也是你贾家的血脉,你的亲妹妹。
“朕在外头会说义敏与荣国府无关,是省得那些吃饱了撑的御史非要找她的麻烦。”
说着,冲着宝玉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
宝玉缓缓地把肩膀放下去,再度低着头,走了过去。
“义敏和昭庆心思都重。昭庆还好,这些年被陶行简养出了几分脾气,遭逢大事也不会慌张。
“义敏的心思就细密得多了。一言一行,都生怕得罪了谁。侍奉太后时也格外小心,再怎么自尊自重都带着三分讨好。
“朕常觉得她更可怜。
“所以这一回,虽然朕和太上都在一起,身前身后都是御前侍卫,她也一样谁都不信。
“听见弓弦声响,第一反应便是张开双臂便扑向太后。”
昭明帝说到这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宝玉沉默地听着,直到此刻,才低低地添了一句:“县主为人忠孝节义、聪颖豪侠,乃是闺中难得的巾帼英雄。”
“嗯。义敏当得这八个字。”昭明帝点了点头,回头看了宝玉一眼,“朕听说,她在家时,跟你最好?”
“亲兄妹,自然好。”宝玉不敢乱说话。
昭明帝弯了弯嘴角,摇摇头:“你一家子糊涂虫,唯有你,还记得要尊重她。”
顿了顿,昭明帝忽然伸了手指,遥遥地点了点宝玉:
“听说,你生平最大的好处,便是尊重所有的女孩儿,即便是使役们。
“除了昭庆。”
宝玉刚刚口称不敢弓下去的腰,僵在了那里。
昭明帝淡漠地看着他的头顶:“哦,还有你的那个房里人袭人。你也不大尊重她。”
宝玉脸色煞白,终于反应过来昭明帝介意的是什么,撩袍跪倒:“学生万死!”
“朕大略能猜到缘故。”昭明帝拢着鹤氅,慢慢地来回走动,在漆黑的冬夜里,一弯冷月之下,宫墙蜿蜒之侧,显得格外莫测。
“朕对着宫里那些名分已定的妃嫔们,也会不由自主生出轻慢之心。
“既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