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的想玩的,你娘不肯给你买时,你便用这个去换银子换铜钱。可记得了么?”
谁知这慕哥儿瞅着黛玉松懈,伸手便抢了荷包,一拧身便挣脱了黛玉,举着荷包送到了尤氏手里:
“娘!我挣的!娘,咱们有钱了,你不用穿粗布衣裳磨破了脖子!我自己穿就行!你还穿那种软软的布!”
黛玉呆住。
尤氏一把抱住天真童稚的慕哥儿,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又忍不住真心笑着,抚着孩子的脸,柔声道:
“好孩子,娘上次没跟你说清楚,咱们娘几个穿这种生麻衣裳,不是穷,是因为要给你爹爹守孝。
“这个夫子还没教你,你不知道。明儿上学去,好生问问夫子,让他给你讲讲,可好?”
贾慕哦了一声,不再多说,只偎依进了尤氏怀里。
尤氏又柔声教他:“姑姑刚才给你赏赐,是因为头一回见你,所以用这样贵重的礼物表达长辈的爱护之意。
“你是晚辈,要谢长辈,要有礼貌。接过礼物的时候,也要有规矩。
“刚才你的举动,是不妥当的。现在你好好起来,去给姑姑行礼道歉,再谢了姑姑赏赐。
“快去。”
贾慕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过来给林黛玉行了礼,道歉且道谢。
尤氏见林黛玉笑着点了头,这才命人先带贾慕下去玩。
林黛玉这才问她:“这孩子极好,亲生父母呢?”
“两年前一场大火就去了。只留了这孩子在亲戚家养着。
“那亲戚又不像话,四岁的孩子便让自己吃自己睡自己洗衣裳,竟还要帮着家里扫地擦桌子。
“蓉哥儿他父亲听说,立即便把孩子抱了来,族里立了契书,记在了我的名下。”
尤氏叹道,“懂事得可怜。”
黛玉点了点头,只提醒一句:“大嫂子既然让孩子读书明礼,那便是极好的,省了那样穷苦害怕的日子过多了,孩子心里只认得钱财舒适,那就糟了。”
尤氏听了,若有所思。片刻,这才把话题拽回来:
“我们家虽然辞了爵,但老宅这里的产业也还有一些。若是好生经营,至少可以保我们娘儿几个衣食无忧。
“可如今族里被蓉哥儿养大了胃口,当年又早就养肥了胆子,如今竟打着两头倒、两头吃的主意,想吞了我们家呢!”
说到这里,尤氏冷笑一声,“前儿听说太上来了江南,我第一时间便召集了家里旧日亲卫的子弟们,送去了太上跟前。
“若真的非要比手段,那我便让他们看看,我这么多年的族长夫人是不是白当的!”
黛玉轻轻笑了起来,深深点头:“珍大嫂子要这么说,我便不担心了。
“义敏说她来家里竟受了委屈、吃了暗亏,我还以为珍大嫂子是纸老虎,如今什么都管不起了呢。
“既然大嫂子心里有数,那我这就让人去前头告诉义敏,不要太过跋扈。坏了自己名声不说,万一毁了你的设计,岂不罪过?”..
立即便叫晴雯,“去前头,跟县主说,不要多管闲事!”
尤氏被她说得面红耳赤,想来想去,终究还是强忍着羞耻,低声道:
“我再有手段,也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想来也就跟族里打个平手。
“若不是县主来了便摆明车马要替我撑腰,族老们原不至于讥讽县主。
“如今郡主这么说,我真真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黛玉这才笑着看向她:“珍大嫂子,我这个人,直来直去惯了。
“譬如凤姐姐,在我跟前从来都是有话说话,有事儿说事儿。她但凡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回,我便再不跟她来往。
“贾氏毕竟是我舅家。我盼着你们好。
“但贾氏也的确良莠不齐、泥沙俱下。你们再不肯自己修剪,那只怕就要有别人来修剪了。
“那时候,玉石俱焚、安有完卵?”
尤氏听得愣愣的,半晌,才看着黛玉,疑惑地问:
“我记得蓉哥儿父亲跟我说过,族长让给琏二爷,乃是你的主意,看的是凤丫头的才干。
“怎么如今,你又让我去管束族中子弟,去芜存菁了?”
黛玉笑了起来:“贾氏一族,主要便在京城和金陵两地。
“凤姐姐已经把京城贾家的人收拾得差不多了。
“珍大嫂子若能收拾了金陵,她便不须回来。
“您若办不了,那她就得回来常住几年。
“珍大嫂子想回京城么?”
京城?谁不想回去?!
尤氏怦然心动。
可是,自己是宁公的媳妇,回去给荣府当牛做马?同时还要被当初巴结自己的各路诰命们嘲弄奚落?
尤氏咬牙,眼中闪过狠厉:“我来整理金陵贾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