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又过了三天,便传来了贾元春才选凤藻宫的消息,贾琏喜出望外,立即催促回京。
林氏族长还以为林黛玉会执拗留下全礼,谁知林黛玉竟然应允下来,给林如海做了“二七”,便出发。
一路行船,昼夜不停,一个月不到便回到了京都。
下船之日,恰逢林如海“七七”。
林黛玉冷眼看着贾府众仆妇穿红挂绿、喜气洋洋地来码头迎接,心内不悦,令紫鹃去禀报贾琏:“姑娘在孝中,这样大红大绿的车马轿子实在不敢坐。
“何况今儿是姑老爷七七,姑娘赶着要个安静地方排奠礼。请二爷问准了家里有没有预备。若没预备,姑娘就暂且先去家庙庵堂,若预备了,就请叫一架黑布素车直接从角门或者后门进府。”
来接贾琏的正是王熙凤的陪房来旺,一听便皱了眉:“这些日子家里要给咱们家娘娘修省亲别院,千头万绪的,怕是一时分不出人手做这做那的。
“紫鹃姑娘也是家生子,当体恤主人家难处。不如你去跟林姑娘说一声,请她看着老太太和宫里娘娘的面子,先委屈着些,回家去再说罢!”
紫鹃有心争辩,却被贾琏一个眼风扫过来,只得把话咽了回去。低头应一声“是”,转身回去。M..
这边贾琏和来旺相对而笑,众人再度兴高采烈地搬行李、拉车马,准备回府。
然而不过须臾,黛玉身边的雪雁走了过来,小脸气鼓鼓地,先瞪了来旺一眼,然后对着贾琏扬声道:
“琏二爷,我们姑娘说了,今儿是我家老爷七七,您是她嫡亲的表兄,若是宫里有了娘娘,竟然就要教她不孝,委实没有道理。
“何况我们老爷从停灵到下葬,宫里都是知道的。她今儿抵京这事,难保宫里不也听说了。
“到时候此刻场景、来管事的言语传进了宫中,到时候她背上个不孝的罪名也就罢了,只怕琏二爷您、宫里的娘娘,甚至荣国府一大家子,都要受牵连。
“还请您三思一番,是让我们姑娘委屈着,还是请来管事委屈着些,替我们姑娘把早就该办的事儿办了呢?”
雪雁乃是林家的丫鬟,自幼服侍黛玉,年纪比黛玉还要小一些,一团孩气,声口又脆,性子又烈,一口气把这番话说完,竟把个闹哄哄的搬货现场说了个鸦雀无声。
贾琏和来旺的脸色跟着她的话渐渐变了。
贾琏忍不住瞪向来旺,咬着牙低声恨骂:“就会给爷惹祸!”
来旺早就又羞又气涨红了脸,强自撑着先跟贾琏认错:“都是奴才嘴欠。”
眼珠儿转了转,向着雪雁勉强挤出个笑脸,软下声音道:“刚才是我不对,嫌交代起来麻烦才没说清楚。
“家里自然已经给林姑娘备下净室了,一会儿也单有素净车马单来接姑娘回府。
“只是姑娘是娇客,老太太的掌上珠,为父守丧孝心动天,做什么要偷偷摸摸地走后门?跟咱们二爷一样,还是走角门……”
贾琏一脚踹在他腿上。
来旺打了个磕巴,笑容越发难看:“姑娘再怎样也是客,何况还有先姑老爷的灵位随身,府里自是要大开中门迎接的。”
雪雁这才把高高扬起的小下巴颏放了下来,嗯了一声。
贾琏紧紧地盯着她的脸,脸上带笑,眼中却一片冰寒:“林表妹果然聪慧孝顺,殿中监那位大人才教导了七日,便这样有理有据了。真是甚慰我心。
“雪姑娘且回去,请林表妹耐着性子多等一刻,我们闹哄哄的,怕是还要会子呢!”
雪雁脆脆地应一声,转身一溜小跑回了船上。
林黛玉听她如此这般禀报完了,笑一笑,示意她:“这趟差办得好。去整理行李罢,回了府再赏你。”
雪雁高高兴兴地走了。
紫鹃在一边面红耳赤,一边期期艾艾:“既然已经安排妥当了,如何刚才非要那样跟我说?这是觉得我这趟差事有大油水,没孝敬他么?竟当着二爷拿捏起我来……”
“得了,别替他们遮掩了。”林黛玉不客气地打断她,“这必是什么都没准备,先编个瞎话稳住了我,让咱们在这里傻等,他们去现安插了!”
紫鹃眼眶一酸,泪水掉了下来,双膝跪倒:“姑娘,委屈你了!”
林黛玉悠然坐在舱内窗下,顺着窗帘缝隙往人潮拥挤的码头看上,不再说话。
这就委屈了?
她第一次进荣国府的时候,她母亲过世不过半年。旁人就算了,对于贾琏贾宝玉贾环来说,贾敏是他们正经亲姑姑,该服九个月的大功。结果呢,穿红带绿,连半分的悲切都没有。
如今自己的父亲对他们来说只是外姓人,连服都不用穿,自然心里更不会有什么尊重了。
外祖母虽然疼爱母亲和自己,却只沉浸在贾氏自己的喜怒哀乐之中,怕是早就忘了这些“礼”了。
前一世,这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