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理清思路,反而更加混乱了。 他焦虑地答道: “可问题是,我明明从没见过这些文字,可心中却止不住有这个想法。从离开鲁伯特公主的庄园起,一直到现在,这个念头就没有停止过。” “或许你应当正视它。”塔塔答道。 “正视?” “因为事实证明了,逃避也没有意义。” 说完这句话,塔塔便闭上嘴巴,并未再多言。 因为方鸻心中的想法,也是她心中的想法,无济于事的安慰只是凭空添乱而已。 果然,她这样的态度反而使方鸻稍稍镇定了一些,静了一下心又问道: “那么塔塔小姐,你了解渊海长卷吗?” 妖精小姐点了点头。 方鸻不由意外地看着她:“塔塔小姐,你真了解?” 塔塔再次开口,声音十分安静,仿佛仅仅只是在叙述一段历史: “这些古代文字来自于上古某个时代,我知道一些人研究过它们,但从渊海之下发掘来的石板并不多,人们对于渊海长卷所知也断断续续。” “石板?” “渊海长卷是记录在石板上的,骑士先生,后世所见的文献,皆是手抄或拓印文本罢了。” 方鸻这才恍然,除了努美林时代精灵们留下的文献之外,所有的渊海文书皆是来自于渊海之下的发现。纸质文献自然无法存留,能存留下的也只有石板而已。 与妖精小姐交谈之间,他发现自己似乎没那么不安了。 加之此刻,妮妮也显现出身形,并缠着他要陪她玩。 方鸻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小女儿——方妮妮的脑门,逗得后者咯咯直笑。听着这单纯的笑声,他心中焦虑稍去。 他定下心来,又回过头认真问塔塔道: “那么塔塔小姐,关于渊海长卷研究者,有什么……古怪的传闻吗?” 塔塔想了一下,说:“的确,有一些它的研究者变得疯疯癫癫。” 妖精小姐显然是不会宽慰人那种。让方鸻忍不住‘咕咚’一声吞了一口唾沫: “疯疯癫癫?” 好在塔塔小姐还算关心自己的骑士大人心理健康,答了一句:“不用担心,这样的例子十分少见。而大多数人无法读懂这些文字的含义,对于石板的解读流于表面。倒是有蜥人对此深有研究,它们有一门独门的占星术可以通过对比星象来解读这些石板上的内容。 但也并非全部。越是古老的石板,越是无法阅读。而且那是蜥人们古老而神圣的秘密,向来不会外传。另外努美林精灵也曾经解读出一部分石板的内容,并演化成了古代炼金术。” 方鸻听了,默然片刻。 他和蜥人关系不错,那位塔达蜥人的大师正是众星的守护一脉,尤擅长于阅读石板。 只可惜对方此刻并不在这个地方,知道这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他又问:“这些文字本身没有异常吗?” “只是很普通的古代文字而已,骑士先生。” “那么它们真是渊海长卷?” 妖精小姐轻轻点了点头。 “我在银之塔时,曾经见过。” 方鸻对于自己的妖精小姐是绝对信任的。 他闻言总算微微松了一口气,又想了一下,才重新缓缓打开抽屉。塔塔小姐说得不无道理,逃避也不是办法,他总不能一直维持这个状态下去。 既然不是精神攻击,他倒要看看这些古代文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塔塔安静地看着这一幕,也没有反对。 方鸻这时从抽屉之中取出第一页——也是最完整的一页渊海长卷的手抄文本——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张发干的羊皮纸,并将目光投在上面。 说来有些奇怪,第一眼他便感到月光好像变得更加明亮起来。 这时窗外的伊斯塔尼亚少女,已经在河边打完了水。 对方放下裙摆,从河中走了上来。并再一次弯腰捡起放在河边的垫子,放在头顶上,再将陶罐放在其上,一只手扶着罐子,在月光下向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 方鸻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但他同时也看着手中的文卷,一时好像无法集中注意力,可那些弯弯曲曲的文字却仿佛自己活了过来,一个一个跳入他的视线之中。 他明明完全没看懂上面的文字,但心中却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些文字并不完全。而且好像天生的本能一样,他下意识将手揣进兜里,摸索了一阵,从那里掏出一枚考林—伊休里安的银币来。 这枚银币面值十三里塞尔,一面刻着代表着炼金术的衔尾蛇的标志,与艾塔黎亚炼金术中金元素的符号。 另一面刻有罗曼女士的侧脸头像——下方是一只天平的浮雕——那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面貌并不严肃。非信徒称她为欢笑的少女,也由此而来。 方鸻举起银币,将一面对着月光,一团银色的光芒落在羊皮纸上,那些扭曲的文字之间漆黑的部分,竟亮起一个又一个细小的文字来。 看着这些文字,他好像理所当然一般,虽然完全看不懂,但手中的银币由左向右,将羊皮纸上隐藏的文字一一照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