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隐坐在饭桌前,闻言漫不经心道:“放心吧,这地方没什么妖灵伤得了他,就算打不过,他也能跑。” 常辛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谁料这天晚上,玄耳一直没回来,常辛等到深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这一晚,他又做了一个梦,依然是熟悉的场景,依旧是关于杜云娘过往的梦。 此时距离杜云娘初次登台已经过去两年多,她的声名响彻明阳,传遍邛州,每日都有不远万里赶到明阳的客人,豪掷千金只为见她一面。 渐渐地,她取代了惊雀的位置,成为新一任的花魁娘子,而惊雀被富家子弟赎身,即将离开春风楼成为那人的妾室。 临行那日,楼里的姑娘们去送她,杜云娘也去了,在众人散尽,天色将明时,她从外面应酬回来,来不及回去歇息,便带上临别赠礼匆匆赶往惊雀的房间。 三声门响过后,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她推门进去,一眼看到桌边的曼妙身影。 能成为花魁,惊雀自然生得极美,与杜云娘的明艳不同,她的气质十分独特,柔媚而清婉,还带着几分书卷气。 惊雀是个琴痴,极其爱琴,当年她就是以一手好琴稳居花魁宝座,如今要从良,自然不会落下她钟爱的琴。 桌上放着那张雀尾,是常见的伏羲式,琴身刻着一行字:“纵是相逢于风月,揽雀云间。” 杜云娘知道,这张琴是惊雀的第一位客人所赠,那人是位斫琴名家,与她十分投缘,遂耗费无数心血斫得此琴赠她。 后来,那人因被牵涉到政事中丢了性命,惊雀心中感怀,还偷偷去祭拜过他。 杜云娘很清楚惊雀有多宝贝这张琴,因此在得到一套名贵的天蚕丝琴弦后,她第一个念头就是送给惊雀作为临别礼。 果然,惊雀收到礼物后十分高兴,“谢谢你,云娘,我会好好珍惜的。” 杜云娘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突然问道:“惊雀姐姐,你开心吗?” 惊雀笑道:“能得云娘厚礼相赠,我自然开心。” 杜云娘摇摇头,重新问了一遍,“惊雀姐姐,能从这楼里出去,你开心吗?” 惊雀闻言,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下来。 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拉着杜云娘坐下来。 “云娘,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叹息道:“沦落风尘之人,本就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能被人赎身从良,我自然开心。” “你也知道这楼里的姑娘都是何命运,这么多年来,楼里抬出去过多少具尸体,又有多少姑娘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一朝入奴籍,一辈子都不得翻身,像咱们这样的,好歹还有副好容颜,能被人赎走的可能性也大些,你看这楼里其他姐妹,她们还不知要蹉跎到什么时候去。” “所以云娘,听姐姐一句劝,将来若是遇到肯为你赎身之人,无论那人是何身份,且先离了这风月之地,再图后事罢。” 不自觉地,杜云娘想起梁煜,可很快她就甩头强迫自己别生出不该有的念头,如梁煜那般的人,怎么可能为她赎身? 不过是她心底一抹不该有的妄念罢了。 这晚天将明时,昔日风光无限的惊雀背着一个小包袱,抱着她心爱的琴孤身从后门离开了。 她上了一辆看起来很普通的乌篷马车,这一去,就再也没出现过。 杜云娘站在楼上,看着那辆马车远去,只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地方空了。 原来,就是这样令人艳羡的风光,最终也不过孤寂离场。 春去秋来,天气渐凉。 春风楼里依然热闹,往来客人络绎不绝。 这两年多的时光,杜云娘被赵卓前后折辱过许多次,有时是宴会,有时是私底下请人,每次她都咬牙忍受,在梁煜来春风楼时,也从未透露过半分。 她太过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看似八面风光,一身荣耀仍是系于男人。 有时她也会苦中作乐地想,这样其实也挺好,有一直盯着她的赵卓在,其他富家子弟在她面前都不敢太过分,生怕抢了赵卓的猎物令他不快,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可她心里仍会觉得苦涩、疲倦,每每累到极致时,也只有再见到梁煜能让她提起一丝精神。 入秋后,明阳发生了一件大事,梁刺史将进献给天后的一批贡茶弄丢了。 此事虽隐秘,但烟花之地,床枕之上,什么消息传不出来? 杜云娘得知此事后,心中十分焦急,她担忧梁煜的处境,每日食不下咽,睡不安寝,神色恹恹,令妈妈都看不下去。 妈妈私下劝她,“云娘啊,官家的事,我等风尘之人可帮不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