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歆被许四娘赶出了家门。
她两只手拎着三只大食盒像一只跑了一早上累得直耷拉着舌头的狗一样喘气的时候,姬姑娘正好推了门出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到院子里的沈洛歆,愣怔之下一时间竟然忘了收回还举在脑袋上的手,半晌才指了指她搁在石桌上的三个大食盒,“这……打劫来的?”
毕竟,她看起来的确像是打劫被人追了三条街的样子。
沈洛歆没好气得嘴角都直抽抽,“是啊,为了你们能吃上最热乎的早膳,本姑娘天还未亮就去许四娘那打劫来的!还不快来吃,还有寂风呢?一个个的,睡到日上三竿,吃豆腐都抢不到热乎的……快来快来!”
挽着袖子叉着腰的姑娘,煞有介事地板着脸学着自家母亲的呵斥样,说着说着,自个儿倒是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姬无盐看着她古古怪怪的样子,兀自有趣,便也配合着絮絮叨叨地下了台阶,“是是是,小的今日起身迟了,还劳烦沈姑娘准备早膳,真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姑娘打劫之时,可有被恶狗追逐?不知知否受到惊吓?可要找陈老为沈姑娘号一下脉?”
一边打趣一边走过来的姑娘,嘴角挂着笑,眼下却是明显的乌青,显然昨夜并未睡好。沈洛歆打趣逗乐的心思瞬间便没了,默了默,问,“朝云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李裕齐显然是冲着姬无盐来的,朝云不过是他用来要挟姬无盐的棋子罢了。但不得不说,这招棋,挺管用,比什么埋伏、暗杀、斗嘴、挑衅,都管用。
“自己人”,是姬无盐的禁区。
食盒上层,是绿豆酥,姬无盐倒了杯茶,咬了口绿豆酥,喝口茶,微微耷着眼角兀自想了想,才道,“找到关押朝云的地方,挑个月黑风高夜,放倒守卫,进去劫人。”
这是最直接的方式。
朝云在李裕齐手中,保不齐要受些皮肉之苦,而自己这边不管做什么都有些投鼠忌器,只能先稳着李裕齐,想法子将人弄出来……届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她这话说得从容轻缓,咬字却用力,腮帮子的线条都绷得紧紧的,可见,这件事远没有她说得那么轻松。
沈洛歆对着递过来的绿豆酥摆摆手,“吃过了来的。”又看了眼姬无盐,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说道,“在母亲那边,听说了一件事……”
“嗯?”
子秋端着糯米粥过来,见这么多糕点,嘻嘻一笑拿了一块,“许夫人做的?那奴婢去叫寂风过来……他最爱许夫人的绿豆酥了。”说着,乐呵呵地出门去去找寂风了。她是丫鬟,自然不可能连名带姓地叫许四娘,但她也知许四娘大抵是不喜欢旁人唤她“沈夫人”的,是以一直以来她都叫对方“许夫人”。
许四娘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几乎是乐呵了小半日,后来说起子秋,便总多了几分打心眼里的喜欢。
沈洛歆回头看了眼蹦蹦跳跳的小丫头,突然觉得有些理解了许四娘天色未亮就起身做这些个糕点的心情。她看着那满满一食盒三层的糕点,在石凳上坐了,才道,“昨晚在母亲那边,听说了一件事。沈乐微为了李裕齐和沈丁头大吵了一架,最后负气出走……当然,她没钱住客栈,也不愿意住客栈。这正好遂了李裕齐的意,总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情况下,李乐薇如今已经住到东宫去了。”
说完,她缓缓看向姬无盐。
她的眼睛和姬无盐不一样,瞳孔看起来颜色更淡些,迎着光看过来的时候,像是最瑰丽的琥珀色。她见姬无盐没说话,抿了抿嘴角,才道,“你……懂我的意思吧?”
东宫守卫森严,若朝云真的是被囚禁在东宫之内,那东宫防卫只会更加固若金汤。岑砚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一次次地出入东宫去探查朝云所在的位置……这太危险,也不现实。这种情况下,寻找突破口比一次次地深入险境更理智。
如果说,曾经的东宫看起来铁板一块不知突破口在何处的话……那么此刻的东宫,沈乐微就是那块铁板上最薄弱的一点。
这个姑娘初到东宫,心情正处在最兴奋、最得意的点上,加之她素来不怎么聪明、鲁莽、容易被人煽动的特点,想要攻破她……比攻破东宫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简单得多。
这一点,沈洛歆明白,姬无盐也明白。
只是……
姬无盐缓缓搁下手中的茶杯,用同样的表情看向沈洛歆,提醒道,“太子本就要用沈乐微对付沈家,她是咱们的契机,也是太子的棋子……你,可明白?”届时,救了一个朝云,害了一个沈家,这笔买卖若是搁在认识沈洛歆之前,姬无盐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现在……她觉得不值得。
不是朝云不及沈家重要,只是,这得与失之间的不平衡,让她觉得棋差一着,终究是输给了李裕齐。
她不愿。
“沈家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沈洛歆摇头宽慰,“一直到方才,我也在担心这件事……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