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修远看着姬无盐收拾那些棋子,眸色微黯。
他知道姬无盐的意思,她想要一个两全之法。
东宫于崇仁殿的大火之中并不无辜,姬无盐有心对付东宫,左相府和东宫同气连枝,东宫落败、左相府必定不会置身之外独善其身,届时……宁家再无对手,不管是如今的皇帝,还是下一个皇帝,都会将宁家当作心腹大患。
帝王枕畔,自是不容他人酣睡。
这一点,宁修远知道,姬无盐也知道,所以她才会有此担忧。
宁修远低声笑了笑,朝着姬无盐伸手,将她牵到身前仰面看她,轻声宽慰着,“鸟尽而良弓藏,兔死而走狗烹,但宁国公府也不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肉。这些年,宁国公府也不是坐在先人的荫蔽下什么都没做,看似和左相府旗鼓相当,有时候还稍逊一些……但那不过是宁家刻意藏拙罢了。”
说话间,他眸中渐带戏谑之色,显然左相卞家于他眼中并不足以虑。
姬无盐却仍有些担心,“当真如此?你莫不是为了让我宽心哄骗于我?”人人都道左相功高盖主,宁白两家联手尚能五五之分,如今宁修远这意思,当像是宁家故意相让似的。
“我何时哄骗于你?”宁修远冲她翻了翻眼皮子,没好气地,“倒不似咱们家宁宁,行九分事,总遮掩着说上三四分,但凡涉险,总是将我当个外人……当真是无事娇夫,有事外人,着实令人心寒。”
姬无盐一噎,嗫嚅着讪笑,“不是答应过你了嘛,以后不会了的……”
“记得就好。”宁修远哼哼,傲娇极了,俨然一副“娇夫”模样。但他也知道小丫头没什么耐心,指尖轻轻挠着她的掌心,柔声解释道,“这些年父亲和大哥有心避嫌,与朝中众臣刻意保持着距离。是以在朝中势力上,宁国公府的确略逊于左相府……但宁家在江湖上亦有不容小觑的地位。再者,宁家……有钱呀!”
“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宁宁岂能不知?”云州姬家,坐在金银堆砌起来的宏伟宝座上,足以俯瞰整个江南、甚至,俯瞰东尧诸多城池。
宁修远把玩着掌心之中柔嫩白皙的指尖,容色清风朗月,眸底锋芒隐动,“父亲深知盛极必衰的道理,这些年也早已在暗中布置,若真到了那一日,最坏的结果便是舍了那国公的荣耀,却也能保证宁家上下安全撤离。”
说得轻巧,可这国公府上上下下多少人,总不能一夕之间集体插了翅膀飞走吧?但凡撤离,总有蛛丝马迹,届时皇室若是突然变脸发难……怕是总有死伤。姬无盐并非一无所知的闺中女子,这其中未尽的言语自然明白,但也因为并非天真无知的姑娘家,她更明白这世上并无十全十美之事。
结局大抵是好的,便够了。
她沉默着点点头,半晌,似是有些不放心,又叮嘱道,“届时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便同我说,姬家总能帮上些许才是。”
“好。真到了那日,必不会客气的……”宁修远温柔颔首,眸底微光细细闪烁,“毕竟本公子是姬家的女婿,咱们宁宁的娇夫,既是一家人,我自是不会客气才是。”
“娇夫”二字,于他含笑说来,缱绻而惑人,那笑意带着炽热的温度,熏了面前姑娘满脸绯红。彼时只是一时嘴快倒是不觉得什么,这会儿听宁修远这般说着,便只觉得胸膛之中跳地厉害。
她面若桃花,又娇又俏,嗔怪着,“堂堂宁国公府三爷却自诩娇夫,这要被燕京城里眼巴巴的小姑娘们听去,可不得芳心碎满地去……”
“哪有什么眼巴巴的小姑娘?”
姬无盐朝他翻了个白眼,傲傲娇娇地冷哼,“可不就有一个灵犀郡主,今儿个在沈家遇见了,拦着我不让我走,说是要同我好好叙叙旧。我念着我同着灵犀郡主也无旧可叙,想来又是为了她的心上人宁家三爷要找我不痛快呢。”
越说越气,说完,抬脚照着宁修远的小腿就踹了一脚,力道不重,只在衣袍上留了半个脚印。
小丫头一双莲足不及他手掌大,半个脚印看起来甚是稚气。宁修远也不拍,只稍稍用力扯了扯姬无盐的胳膊,小姑娘一个不慎,跌坐在他腿上,当下满脸娇羞手脚并用着要爬起来,却被宁修远从中作梗,起到一半又跌坐了回去。
一时间一张脸滴血般的红,“你、你、你……你……”你了半日,仍说不出个囫囵句子来。小姑娘害羞起来手下就没个轻重,宁修远当真是痛并快乐着,眼看着这深凉秋季中,额头都渗了一层细汗。
就在这手忙脚乱的当口,却有女子声音在院门口响起,“哟……本姑娘来得很不是时候呀!啊呀,打扰了打扰了……”
满满戏谑,说着“打扰了”,却是半分自觉都不曾有,背着手笑嘻嘻地迈着二五八万的步子凑了过去,满脸八卦兴致满满,“啧啧啧……你说如今这男男女女啊,交朋友就交朋友嘛,情到浓时情难自禁,本姑娘也是理解的……只是,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拉拉扯扯的,啧啧啧……”
姬无盐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