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酿很快买了回来,姬无盐揭开纸封闻了闻,便意兴阑珊地搁下了。
之后一下午的时间,她都躺在院子里那棵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树下,抱着猫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寂风抱着他的零嘴罐子来找姬无盐说话,她也带着几分掩不去的敷衍。
寂风问她怎么了,她摸摸寂风的脑袋,疲惫地笑了笑,说,“想喝家里的杏花酿了……”
“杏花酿?”寂风小小年纪,对府上的动静倒是了如指掌,“岑砚哥哥不是一早就去买杏花酿了吗?是这里的杏花酿不如家里的好喝?”
“嗯……”
寂风不谙世事,“那给楚哥哥写封信,让他给咱们寄过来呀。”
姬无盐又摸他的头,笑而不语,不知道如何向一个孩子解释,这世上再也没有那个味道的杏花酿了。于是,她只是轻声告诉他,“嗯。那麻烦咱们的寂风去帮姑娘给楚哥哥写封信,告诉他,从我的院子里挖两坛子杏花酿寄过来……”
“好……那我能让楚哥哥给我寄点窦大娘做的糕点来吗?这里的糕点没有窦大娘做的好吃。”
窦大娘是庄子上的厨娘,做了一手的好点心。姬无盐只摇头惋惜,“可是点心在路上时间长了,味道就没那么好吃了。兴许还会坏掉……”
“哦……”寂风瞬间恹恹的了,“那真是可惜……只能等咱们回去了,再请窦大娘辛苦些多做点给我吃了。”
“嗯,去吧。”姬无盐拍拍他,朝着屋子里抬了抬下颌,“字写地好看些,不然又要被楚哥哥念叨。”
“哦……”寂风微微叹了口气,觉得纵然自己认认真真写,那字大约还是要被楚哥哥念叨的。既然总是要被念叨,倒不如还是在信里问问窦大娘,有没有能放很久不会坏的糕点……如此,就算是被念叨,也值得的。
寂风离开后,姬无盐抱着那猫儿继续发呆,那猫也乖巧,趴在姬无盐膝盖上打着哈欠眯着眼晒太阳,懒懒散散的,偶尔睁开眼睛舔一舔爪子,又继续趴下睡觉。
一直到日落西山,膳房过来问何时开饭,姬无盐才缓缓的从软塌里坐起了身子,颔首应道,“去后花园吧,把大家都叫上。”
说着,弯腰放下手中的猫儿,紧了紧衣襟,转身去找了条薄毯,继续窝回那软塌里发了一会儿呆,一直到子秋过来叫她用晚膳,她才施施然起身朝着后花园去。晚膳吃得也正常,只是没喝酒,神情虽有些寡淡,但看起来更多的是若有所思,像是心里头压着事情般,众人只以为她是操心陈家即将到来的事情,便也没有多问。
没有人知道,这样一个风和日丽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的午后,她心里沉甸甸的郁结挥之不去。而她面前那杯最初的桃花酿,她连端都未曾端起来过,最后进了沈洛歆的口中,沈姑娘喝了个半醉,举着酒杯踩着凳子发着豪言壮志,扬言要守着姬家大门,将陈家那些人来一个打回去一个,总之,姬家范围内,寸土必争!
若是被不知道情况的人听见了,怕是以为陈家气势汹汹来攻城略地的。
那一晚,除了姬无盐之外的所有人都喝地挺多,连平日里滴酒不沾的陈老都喝了两杯,脸颊红红地抱着酒杯看着众人嬉闹。寂风还小,不能喝酒,起初他还老老实实地吃菜喝汤,后来憋不住,偷偷摸摸地就着岑砚的酒杯抿了两口,舔了舔嘴角,还想抿两口,被姬无盐一个眼神制止了。
杏花酿喝完了,岑砚又去搬酒窖里的酒,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和不知道喝到了什么时候,拉拉扯扯歪七八扭地散去了。
于是,当翌日一早,李裕齐浩浩荡荡带着礼部诸位官员到城门口去迎接陈家众人的时候,姬家所有人……宿醉未醒,还在睡觉。
听说太子殿下先是带着陈家人去了城中最大的酒楼吃了一顿,看了一场戏,然后带着他们去了一早就安排好的驿馆里歇下,才又带着诸位官员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总之,燕京城中所有人都看到了皇室对陈家的热情款待。
此次陈家来人之中领头的那位,是年轻一辈的翘楚,有人说是陈家这些年来最有可能成为陈崧第二的天才少年,叫陈一诺。
天才少年自有傲气,从出生起就被寄予厚望的同时,也被“陈崧”二字压得喘不过气来,不管自己如何努力、如何优秀,如何同辈人远远不及,但注定只能成为一个“陈崧第二”,这种长年累月的压力之下,自然对“陈崧”格外敏感而执着。
若是陈崧已死,他自不能同一个死人较量……如今,陈崧还活着,自是如何都要一较高下的,这个陈家的……叛徒!
没有人知道,陈一诺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如今眼看着此人就在咫尺之遥,自然是一刻都等不及了,当下只身一人,问了姬家的方向,就直接找上门去了。谁曾想,到了姬家,却见大门紧闭,上前叩门叩了半晌,朱红大门才被从里面缓缓打开,打着哈欠的小厮睡眼模糊,“哪位?找谁?”
日上三竿,门房却还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陈一诺对姬家的印象又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