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沉浸在有所发现的喜悦里的沈洛歆,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姬无盐的异常来,“你怎么了?”
姬无盐垂着眉眼看她,“你一个人去的?”
“嗯啊。”
对方一脸坦然地点头应道,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姬无盐咬着牙,想骂,可看着对方这一身湿漉漉的狼狈样子,好像这小丫头经常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偏偏还都是为了别人的事情,而这别人……便是她姬无盐。
于是,到底是骂不出口了,长长叹了一声,将人拉起来按在一旁座椅里,“沈洛歆……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有多么危险?你倒好,还去了不止一次。你既觉得暗室里还有什么没有被发现,就该想到他们迟早还会回去,若是正巧撞见你,你打算怎么办?”
“我……”沈洛歆张了张嘴,硬着头皮嘟囔,“其实、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啦,这不是没遇到嘛!兴许,他们以为朝廷已经全部搬走了,兴许……”
“没有兴许!”姬无盐气得脑仁疼,再好的涵养都能在她的漫不经心里被消磨殆尽,她忍不住,伸手戳她湿漉漉的脑门,“沈洛歆,你是不是忘了,那个黑袍人,是在古厝手里逃脱过的!且不说古厝的武功有多高,就说你但凡面对有点子蛮力的人,能不能活下来?这件事里,没有所谓的‘兴许’,沈洛歆……你赌不起的!”
姬无盐恨铁不成钢地戳她,想要戳醒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挺聪明、这会儿怎么看都觉得行事鲁莽的丫头,“遇到这种事,你就不会问问我?我这一屋子的人都是摆设是吗?若你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许四娘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同她交代?她问我要人的时候,我拿什么给她?啊?!”
疾言厉色的姑娘,戳人的指尖都很漂亮,指甲修剪地干净圆润,也没有涂最近流行的艳红甲寇。
她字字句句只说交代,只说许四娘会担心,可沈洛歆额头触及的指尖,却比淋了雨的脸还要冰凉。墨色的眸底,有种名为害怕的情绪,无遮无拦地汹涌而来。
姬无盐的情绪,从来没有这样明明白白地呈现在眼底过。沈洛歆突然意识到,此刻姬无盐的情绪,应该比自己感受到的,还要强烈地多得多。
心脏突地一疼,沈洛歆伸手抓住了她的指尖,冲着对方傻兮兮的咧嘴一笑。
姬无盐一愣。
沈洛歆将她的手拉下来,握在掌心,看着姬无盐轻声说道,“我呢,从小就是凡尘俗世里摸爬滚打着长大的,大抵就是只泼皮猴子,命硬。跌跌撞撞的,小问题不断,大问题没有,所以……大抵是个运气好的。综上,你担心的事情,它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姬无盐。听明白了吗,你担心的事情,它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往后也不会发生在你身边的任何人身上。”
“咱们都会平平安安的,长命百岁。”
咱们都会平平安安的,长命百岁。
猫儿不过十数年的寿命,我的小宁却是要长命百岁的。
曾几何时,那个人也说过这样的话……
大雨瓢泼而下,仿若天神之手倾覆江河湖海。狂风呼啸而至,廊下轻纱帐幔被吹地猎猎作响,而廊下软塌之上的姑娘缓缓地张开了双臂抱住对面的女孩,她的脸埋在对方湿漉漉的脖颈间,声音都哽咽,“沈洛歆,这是你说的。说到……就要做到。”
那个人,就食言了。
坚强的人一旦脆弱起来,真的让人心疼。沈洛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抱着怀里这个瘦削到好像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姑娘,轻轻叹了口气,“好……说到做到。只是姬无盐,你该多吃些了,你的骨头硌地我疼……”
姬无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推开怀里的人,吸了吸鼻子,嫌弃她,“煞风景。”
沈洛歆摸摸鼻子,暗忖这不煞风景不行啊,再这么煽情下去,自己都快哭了。她拽拽自己皱巴巴湿漉漉的衣裳,笑嘻嘻地转了话题,“不若这样吧,等到此间事了,我随你一道去江南,好好沾沾你的光,当当有人捧有人宠的大小姐?”
方才的情绪被这一打岔,便也散地差不多了,姬无盐靠着椅背含笑瞅她,“不管许四娘了?”
沈洛歆双手支着下颌,目光落在院中一角,那里是整个院子里,唯一生长了杂草的地方,也是整个院子最旺盛的角落,她看着那里,眼神带着几分笑、几分迷离,“许四娘啊……大约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不是一个好母亲,甚至,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姬无盐侧目看着她,有些奇怪于她话里的用词,这个时代……?不过她没有问,只安静听着。
“她不太管我……她也不太要我管。她不会告诉我年纪差不多了该找个婆家了,也不会告诉我女孩子要如何才能受欢迎,才能嫁得好……她尊重我的选择,我说我想跟着她学仵作,她便大多数时候都带着我,亲力亲为、不厌其烦地教我。”
“姬无盐,你懂我的意思吧?”她收回看向那个角落的目光,回头看姬无盐,咧嘴,嘻嘻一笑,很是骄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