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是因为这些不负责任的流言就开始怀疑自己,那只能说明你的目标还不够坚定……若水看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抱着膝盖坐了许久,并没有注意到,假山背面转身离开的另一个人。
古厝却是注意到了的。
所以当他看到姬无盐一脸八卦的表情凑过来时,半点不觉得意外,伸手推开她的脑袋,将手中一摞账簿搁在她面前,“少想着有的没的,若是得了空,就接些活过去。你们兄妹俩不愧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当起甩手掌柜来都是无师自通。”
姬无盐随手翻了翻,米行、布庄、成衣铺子,竟然还有一家当铺。姬无盐有些意外,“兄长这些年也没见往这边跑,这是何时置办的产业?”
“都说心有七窍,他却不止……这些年大抵连他自己都已经算不清到底有多少产业了,外界说他手握半个江南,我看是不止……成衣铺子这些,我不大懂,也就账簿还能看看。你若是得了空,就去帮忙走走,他那边也好给个交代。”
“成吧。”姬无盐颔首,将其中两本账簿留下了,想了想,又将布庄放回去,抽走了当铺的,“听说当铺最是日进斗金,过几日我过去瞅瞅。”
分好账簿,姬无盐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她托着腮笑,“往日见你对她不假辞色的样子,今日倒是耐心宽慰……果然,女子梨花带雨最是惹人怜惜,便是古厝也不能免俗。”
小丫头抬眼看人的时候,睫毛又长又卷,像蝴蝶羽翅轻轻扇动。眼底是细碎的笑意,带着几分狡黠之色。
彼时看着若水,觉得像是看到了还未成长起来的姬无盐。此刻正主在前,才觉得到底不及十之一二。他横她一眼,“瞎说什么……莫要胡闹,姑娘家名声最是紧要。”
板着脸的样子,像极了手持戒尺的先生。
姬无盐温温软软地应着,“好……晓得的。只是我瞧着那若水性子倒也还好,之前觉得她是宁修远的人,对她多有防备,如今看来,倒也不是投机取巧之人……竟是真的一板一眼的只求靠自己的琴音脱颖而出似的。”
古厝对她没什么兴趣,只懒懒应着,“嗯……不过,瞧着应是藏拙了。”
“此话何意?”
“方才我坐她边上,除了……除了一开始哭着的时候气息有些不稳之外,其余时间大多内敛绵长,该是有几分身手在身上的。”
“哦?”姬无盐饶有兴趣地笑了笑,“如此说来……倒是个机灵的。我就想着,宁修远怎么可能真的找个可爱有余聪明不足的眼线……”
古厝弯腰取了桌上剩下的账簿,闻言不动声色的开了眼姬无盐,眉眼温和,言语试探,“你看起来……对宁修远评价挺高的。”
“高吗?”姬无盐没听出其中试探来,只翻了个白眼,冷嗤,“没听出来我这是说他黑心黑肺心思深沉并非什么好人吗?”
古厝微微一笑,颔首轻声附和道,“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而在遥远的,去往瀛州的路上的宁修远,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席玉听了,撩了车帘回身看来,“可是昨儿个夜间受了凉,染了风寒?日落西山前,咱们应该能赶到下一个镇子,届时找个干净些的客栈好好沐浴一下祛祛寒。”出发前,老夫人千叮咛万嘱咐的,千万要给照顾好咯,若是回去少了根头发丝儿,自个儿都得受罚,可不能疏忽了去。
席玉因为一个自家主子的一个喷嚏而战战兢兢宛若惊弓之鸟,当事人去懒洋洋地靠在马车里,没什么精气神,也懒得搭理絮絮叨叨的手下,是慢悠悠地“嗯”了声,没了下文。
心思却飘远了。
离开前,和小丫头闹了不愉快,也不知道那丫头记不记仇……彼时自己的确是恼极了。
那药是太医院库房里的,因着彼时不好暴露了姬无盐的伤势,所以这药拿地也颇费了一番周折。是以在见到被弃若敝履的药包时,真的觉得这丫头没心。
养不熟、捂不热,以至于气愤之下甩手走人,之前准备好的诸多叮嘱和辞别之言也早已顾不上。
可事后一想,又觉得这丫头平日里瞧着虽然的确挺没有良心的,但又不是会意气用事的人,更不会无缘无故做置气的事情,即便她对这药不屑一顾,大抵也只会搁置在一旁罢了……想来,其中该有什么原因才是。
毕竟,她也说了……她不知情。
如此想着,便又觉得自己当时实在太过于偏激了……不知这瀛州之行要耽搁多久,待自己回去,那丫头气消了没,若是还没消,又该如何哄着?好不容易关系进了一步,如今倒好,又退回到最初了。
宁修远这一路上就这么东想西想地,想着想着,竟然自己把自己哄好了,甚至还做了自我检讨……这一番心理活动要是被席玉知道,怕是要惊地以为自家主子换了个魂。
甚至,一到客栈,这几日翻来覆去都没有睡好的宁修远也顾不得休息,匆匆忙忙提笔写了封信,送去了燕京城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