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沉浸在这一发现里的席玉,被自己惊了个外焦里嫩,回过神来却见宁修远已经朝外走去,匆忙跟上,“主子您去哪里?不等陆公子过来问话?”
宁主子懒洋洋地回头瞥了他一眼,像施恩似的,又像是在看傻子,最后摇摇头,勉为其难地解释道,“既然宋元青都提到了她,本公子总要去问问……不便带来这里,那本公子就亲自登门。”
?!
席玉一个踉跄,差点摔在长了青苔而格外湿滑的地面上。
他家公子……着魔了,着了一种名叫“姬无盐”的魔,最重要的是,公子自己还不承认,只认为是受了白老夫人相托,他也只是照顾一二罢了。
可主子若真这么好说话,至于自家老爷子老夫人愁白了头也没说服他找个姑娘处处么?
席玉稳住身形,小心翼翼地上前旁敲侧击,“主子不等陆公子了吗?”
宁修远偏头看他,眼睑微阖,视线落在席玉脖子以下,那种眼神……嗯,席玉缩了缩脖子,太熟悉了,顿时闭口不言,赔着笑亦步亦趋。只是走了两步,到底是按捺不住心底的蠢蠢欲动,又斟酌着开口,“主子似乎对姬姑娘有些不同。”
何止是有些不同,分明是大大地不同!嗷!好想跟人分享一下自己发现的“秘密”啊,白少爷最近忙啥去了,好想跟他分享分享啊!
面上强自镇定,心底却似有无数小人欢呼雀跃。
冷不丁却听声音响起,“一再同你说,离白行远一点、远一点,瞧瞧如今你这模样,和那些个市井长舌妇有何区别?”
就像是深冬腊月,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心底再多的小人都给一盆水淋了个透,一下子偃旗息鼓。
席玉老老实实地,再不敢打听什么。
……
东郊。
姬家。
宁修远站在“姬府”二字牌匾之下,看着那两个恢弘大气的黑底烫金字,眸色微深,这丫头……心倒是不小,置宅立府不算,还用镶铜钉的大门,之前倒是错看了她。
席玉站在身后,头低地不能再低,心底被一盆水泼地瑟瑟发抖的小人坚持摇旗呐喊——孽缘!
哦不,天赐的缘分!
姬无盐吃饱喝足,正在廊下吹着风翻着医书。
陈老不日抵达,这老小孩最爱喝些酸醋,平日里便总介意自己在医术上花的时间不如另外一些,没事儿就喜欢拿些自古以来都没有答案的古怪难题来刁难自己,如今趁着人还没到,临时抱抱佛脚也是要的。
听到宁修远的名字的时候,姬姑娘正格外投入的抱佛脚,骤然被人从医书的世界里拉出来,还有些茫然,接着是困惑,“他来作甚?”
“说是来问一些事情的,关于今日太子被刺一案。”
握着医书的指尖微微一颤,这事怎么就到了宁修远的手里?门房自是不用问,问也是白问,姬无盐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人进来吧。”
说完,吩咐子秋,“备茶。”
茶是好茶,上好的冻顶乌龙,水也是好水,宅邸之后高山上的溪流水,茶香清新典雅,入口回甘浓郁。
“好茶。”宁修远搁下茶杯,眸色深浓审视对面的女子。
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在风尘居的时候温柔而内敛,可在这里的姬无盐,带着几分试探的锋芒,像一个精明市侩的商人随时随地都在衡量自己的得与失,但凡多一分付出,都是为了带回更多的回馈。
有种势均力敌的畅快感。
“姬姑娘。”他斜靠着椅背,指尖微曲打量着姬无盐,直奔主题,“听说,太子被刺一案,姑娘也在场?宁某有些话想要问一问姑娘。”
“宁大人请问。”
指尖抚过青花瓷茶盏上的花纹,微凉,他容色清冽中带着贵气,眉头却有些不大愉快地往眉峰处,凑了凑,“姬姑娘年纪不大,却爱忘事儿,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姬无盐没听明白,抬眼,无声询问。
“宁某原以为和姬姑娘已经达成共识了,姑娘随白行唤我一声三爷,姑娘这是忘了?还是说……姑娘觉得唤我三哥更合适?”
……一时语噻,姬无盐想了想,似乎的确有那么一回事,但是……宁修远诶,当朝帝师诶!位极人臣诶!皇帝亲信诶!怎么就……这么幼稚地纠结于一个称呼不放呢?
对此,门口守着的席玉也想知道。
岑砚也在门口守着,毕竟自家姑娘防这位宁大人防贼似的,万一出现一些矛盾纠纷……谁知道,情况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前阵子被古厝差遣着干活去了,有阵子没在姑娘身边晃了,一时间有些看不明白,于是掏了掏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打开,从里面抓出一小把瓜子来,笑嘻嘻地往身边递了递,“嘿……看起来,你家主子跟我家姑娘……挺熟呀?”
席玉:……默默地伸过了手。
没一会儿,墙角处两颗脑袋就凑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