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会在这六朝古都安顿下来,到了浦口火车站后,才发现原来早出发的文物已经转往上海了。这时离开第一次淞沪会战,不过一年时间。
然而,朱茗却能在南京站下车,原因是马衡跟早批文物的押运人打过电话,觉得上海的文物存放地潮湿,不慎妥当;“最后,还是得在南京找一处落脚的地方。”用马衡的话是这么说的。
从浦口码头瞭望长江,马衡说:“茗儿可知,1929年,孙先生的灵柩也是从北平运抵浦口火车站的,再从浦口码头上船,运抵中山陵安葬。”
看着长江辽阔江面上的云烟,朱茗不知老师为何伤感:“孙先生去世不过3年,如今局势竟然如此。”
马衡揉了揉眼睛:“我和馆长通过电话了,虽然早几批文物都在上海落地了,可是那里的条件不好;尤其是对于古书、绢之类的保存尤为不利。到了最后,还是得在南京找地方,可是我作为古物馆文物的押运人,实在走不开——“马衡说着,已是惆怅,毕竟,他是抛开北平的家中大小,临危受命,押运这批古物馆的文物的。
“老师,是希望我能在南京走走,寻找合适的地方?“朱茗也是七窍玲珑之人,其实,说起故宫文物目前存储在上海租界,她也是觉得不妥;社会上反对的声音也很高,”我泱泱大国,连文物的栖身之所,都没有吗?还要倚仗那洋人?“
“其实,也不需要你亲自去,南京行政院的人已经物识好了几处地方,你仅仅需要去看看是否合适就可以了。“马衡说着,”当然,有随行的人。“
“那好吧。“朱茗宛如一笑,其实视察地方是否合适,真的需要呆上好几天;例如在存放地放上报纸,过几天再来瞅瞅,是否潮湿,方知道是否合适。
马衡的眼睛有点湿润,眼球有点浑浊:“出发前,我本受你父母之托,一路照顾你的;然而,却未能尽责。”
“老师,没什么的。等敲定了南京这边的事情,我到上海跟你们会合。”朱茗说,其实,对于这六朝古都,她也想去看看。
果然,如约,南京行政院的人在月台接他们,跟朱茗一起下车的还有杨迅,一个东北高个子,对于杨迅而言,这阵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九一八事变后,东北的噩耗相继传来,先是山海关被迫,热海危已;再是那伪满洲国的成立;不知道自己的父老乡亲,在日本人的关东军占据下,过的是怎样的水深火热的日子。
南京行政院来接他们是两个中年男的,一胖一瘦穿中山装,看见虽然是两个低阶的故宫职员,态度也相当和善,安排他们在中央饭店落脚,并且送他们过去。一路上还说着跟故宫早批文物的火车打过照面:“前阵子,你们馆长带着那几车厢的文物在咱南京浦口逗留过一段日子呢。那时宋院长在忙着东北的战事,你们馆长也做中央饭店住过几天。后来,宋院长归来后,才敲定说,要将文物运往上海租界。“那个胖子说。
“前阵子,南京雨天多,馆长可着急坏了。“行政院的那个瘦子说,”担心随行的文物遭了雨。“朱茗和杨迅面面相觑,从旁人的口中,都能想象,当初馆长带着文物徘徊京沪之难。
“哦,你们既然来了,一定要尝尝金陵小吃,鸭血粉丝、脆皮火烧、小笼包、大煮干丝;就在你们饭店楼下就有。”行政院的胖子说。
一路舟车劳顿,朱茗和杨迅都没有胃口;朱茗想起来:“你们行政院说,有一处好去处,让咱故宫放置文物,是哪里?”
“就是中山陵下一体育馆。上次,咱行政院院长亲自来接你们馆长,说带你们馆长过去看看。你们馆长离不开那些文物,说怎么也不放心。“那个胖子说,”我觉得你们馆长多虑了,毕竟,这火车上,宪兵队那么多人,那个不知死活的来了,都将他打成筛子。“
朱茗的心里酸酸的,一般人很难明白,押送故宫文物的人的心里之沉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做错一步;故宫文物走出故宫,本就有争议;万一在路上再出个意外,就正验证了那些反对者的声音了。馆长虽为一馆之长,可毕竟是一位文人而已,故宫文物并非他的私囊,途中有损,他的责任最重;这也就是他难离的原因。朱茗听着早批文物徘徊京沪的艰难,一时间却遗漏了“中山陵下一体育馆”这个关键信息。
倒是杨迅注意到了:“你们行政院推荐我们故宫将文物放置在中山陵?”
“是啊。”行政院的那个瘦子说,“那是紫金山南麓下的风水之地,钟灵毓秀;连孙先生临前,也说自己要葬于紫金山,以此纪念南京为辛亥革命之临时政府所在地。”
“那里?”杨迅望了朱茗一眼;朱茗也嘀咕着,中山陵紫金山,能适合存放文物吗?
行政院安排他们落脚的地方是南京中央饭店,虽然给他们的是两个一般的房间;可是这里是政界要人落脚之处。
从中央饭店到中山陵的路上,他们经过明故宫,车路过那所旧宫殿的时候,行政院的张栋还特地给朱茗他们指了指:“这就是明故宫,你们一定很熟悉吧。”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