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往他的方向推了点,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镇北候的爵位能保住,但镇守北地的人该换了。还有,等战后诸事了了,父皇应该会同意与北齐开通互市……”
马匹就不说了,大晏的耕牛也有些不足。
贺峻做出倾听的姿态,思索了片刻,不确定地问:“兄长是要我推选合适的人、拿出个章程?”
贺明隽颔首以示肯定,却话锋一转:“新的守将应是你信任之人,开通互市的相关事宜由你主办。”
贺峻闻言,一时没有回话,他对边关的情况自是了解的,可是哪怕父皇不说,他也应自觉当一个闲王。
他不是怕事,更不怕难,只是兄长这么做,岂不是在和父皇对着干?还是说,兄长已经开始夺权了?
贺峻斟酌着问道:“父皇他……兄长如今的处境,可有难处?”
贺明隽:“并无,只是我希望你这么做。”
贺峻肃然道:“臣弟知道了。”
“不必如此紧张,只是先和你说一声,让你心中有数。”贺明隽的声音依旧平缓,“你才回来,可以先歇息几日,其余的,之后我再慢慢和你交代。”
贺峻应了一声,想了想,又语带迟疑地安慰道:“父皇他到底是天子……”
他自小不受重视,没感受过父爱,他只把那人当皇上,可兄长不一样,以前父皇是费尽心思在为兄长铺路的。
“嗯?”听到贺峻这半截子的话,贺明隽茶杯递到唇边停住了。
不等贺峻再多言,贺明隽略一思索便明白贺峻想说什么。
他扯了下唇角,半抬眸斜睨着贺峻,道:“你还是操心一下你自个儿吧,父皇防的不是我,而是你这个有军功在身、与众多武将及伯侯之子袍泽之情的辰王。与北齐一战,你表现得有些太好了。”
不只是战功赫赫,还有,北齐的武威大将军自然该斩杀,只是那种死法,谁看不出贺峻是在为他出气?
嘉乐帝不会过于忌惮一个依赖自己的太子,但若这个太子背后有一个忠心耿耿的武将就不同了。
经那一事,嘉乐帝觉得辰王只怕对太子唯命是从,他就算再看重太子,可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
大多皇上都是既不想要太子是个庸才,又不愿见太子德才兼备、威望甚高、还手握军权。
更何况,贺明隽在嘉乐帝面前一贯没什么谦卑畏惧的姿态,他行事还很肆无忌惮。
以前嘉乐帝是纵着他的,嘉乐帝身为一国之君不能过于随意,有些事由他这个太子牵头会方便很多。
可凡事都有两面性。
如今嘉乐帝有些不放心了。
就贺明隽的性子,即便他的储君地位目前很稳固,若传出消息说他谋逆,只怕朝中大半官员都觉得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嘉乐帝还不至于打压他这个太子,但帝王多疑,就开始用制衡之术以防万一。
贺明隽想得明白,他甚至早有预料,再加上他本就不是多重情之人,别说对嘉乐帝心生怨怼了,他内心连一丝一毫的波动也没有。
而且,三皇子能有如今的地位,是他故意放任的。
对手,当然要势均力敌才好。
要用三皇子磨贺峻这把刀,那磨刀石就不能一碰就碎。
只是这一切,贺明隽没打算与贺峻说清楚。
贺峻仔细琢磨了一番兄长的话,还是问道:“可我不懂,若父皇忌惮我,那我今后规规矩矩的,不沾兵权便是,兄长又为何要我做这些?”
贺明隽:“治水患、上战场,你的功劳不该被埋没。”
见贺峻打算表态,他抬手打断道:“即便你不在意,是我把你推到这个位子的,没人能将你拉下来。”
他的声音还是平静无波的,听起来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意,可这话让贺峻心跳如擂鼓、四肢却像是冬日埋伏在雪地中一般僵硬不能动。
兄长暗指的那人是父皇吧。
贺峻觉得自己虽不能完全明白兄长所想,但也能猜测一一——兄长像是在下棋,不只是他,哪怕他们的父皇都是棋子。
他苦笑一下,却没发出声音,端起已经凉掉的茶灌了一大口,他才道:“我,知道了。”
贺明隽看出贺峻的异样,不禁皱了眉,问:“你不愿意?”
其实到了这一步,已经由不得贺峻选择了。
贺峻:“没有,只是……有些意外。”
他说着,忽然想起之前兄长就指点过他,兄长本就对那个位子无意。
但他一直没有仔细考虑,只按着兄长的安排走。
他其实有点想问兄长就丝毫不担心他会背叛吗,若他生了夺储君之位的心思,兄长可会失落生气……
可他止住了。
他不会那么做,假设没有意义,他就当兄长是信任、在乎他好了。
贺峻抬头,保证道:“我不会让兄长失望的。”
贺明隽闻言,眸中浮现一抹清浅的笑意。
朝堂上的日子他真是厌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