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学的本经是律。
然而,他最喜欢的却是道家的学说。
与纯粹把儒学学坏了的温柔相比,他始终认为,天地对于人的态度,就是放任不管,任由你自生自灭。
人一定要学会约束自己的行为,按照天地间本来的规律去行事。
天理,律法,人情,这三种东西是共生的,同时也一定是互补的。
没有一个绝对的。
所以,狄仁杰认为,人的一些权力是天生就有的,比如活着的权力。
他觉得一个人的命可以被疾病夺走,被意外夺走,甚至被野兽夺走,被饥饿夺走也是可以理解的。
唯独不能糟践生命,尤其是本族人对本族人生命的糟践,这似乎是狄仁杰所不能忍受的。
为此,他愿意放弃自己一贯的坚持,也要为生命本身讨回一个公道。
所以,当云初,狄仁杰,温柔三人坐在空荡荡的万年县死因监牢的时候,一豆灯火将三个年轻人的面容照耀的青虛虛的,看起来有些不那么正常。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商谈事情呢?”
“因为没脸见人,黑一点能掩盖我难堪的脸。”
“我们明明干的是好事好吧,至少是符合天道的好事,大可在光天化日之下讨论,我觉得雷神不会突然降下惊雷炸死我们。”
“你是说,让我把这事放到大朝会上去说吗?”
“很明显,不行。”
云初起身增加了两根灯芯,于是,原本一豆灯火瞬间就变成了三豆灯火,昏黄的光晕燃亮了原本狭小的囚牢。
“负观十七年,鄠县县尉游文芝告发代州都督刘兰成谋反,太宗下令将刘兰成腰斩。丘行恭竟然挖出刘兰成的心肝烹食。”
“流言说,丘行恭性严酷,所在僚列皆慑惮之,所以他没有朋友。”
“丘行恭本就是小妾所生之庶子,于贞观十九年与嫡兄抢着安葬父亲的小妾,也就是自己的生母,有违嫡庶之分,乱了人伦。”
〝丘行恭与侯君集经略高昌的时候,分得宝车十六辆,太宗皇帝惩处候君集的时候,他只上交了七辆,旦里面装的都是下等的青玉。”
“永徽二年,三月,丘行恭以他人祖坟影响白家园林观景,下令刨之,并将枯骨焚之一炬。”
“永徽二年,七月,丘行恭拜谒伏羲庙时,普与伏羲画像比美。”
“永徽三年五月,丘行恭路遇秦州妇人马氏,见其貌美,顿生邪念,掠入马车,一路Yin辱七个时辰之久,而后丢弃于陈仓道边。“
“永徽四年.……”
不得不说,只要认真工作,总能找到一些人的不是出来,而丘行恭偏偏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
当云初,狄仁杰,温柔三人翻腾文牍的时候,仅仅是一天时间,就找到了七十六份御史弹劾丘行恭的文书。
这些文书对于丘行恭来说是无所谓的,如果真的有效果,他早就被朝廷惩罚了。
然而,云初,狄仁杰,温柔三人寻找这些罪证,不是为了用这些罪证搬倒他,而是准备利用这些罪证为丘行恭屠灭吐蕃使者,以及制造咸阳桥大爆炸做一个时间上的铺垫
每一個节点都必须衔接上,每一个事件看起来是独立事件,但是,狄仁杰,温柔要做的就是将这些独立的事件添加一条引线,慢慢的串联起来。
以达到一种水到渠成的完美效果。
一件小事看似跟使者案,爆炸案有那么一丝丝微不足道的联系,两件小事与这两件案子有若隐若现的联系,三件,四件,五件,就这么一件件的串联进去之后,就慢慢的形成了一个极为完整的证据链条。
而在这一方面,狄仁杰毫无疑问是专业的。
这是一项极为复杂且艰巨的任务,需要妙到毫巅的时间街接,以及完美无瑕的文字叙述,期间还需要夹杂一些不那么明显的谬误,与错失。
毕竟,没有一个罪犯能够将一个案件做的完美无瑕,有漏洞,有错失,是必然之事。
这种工作,云初没有耐心去做,同时,他也做不好,对于温柔来说,这种工作对他的智慧是一种挑战,所以他很感兴趣,哪怕不吃饭,不睡觉也不打紧。
狄仁杰在拼凑案件的时候,不知不觉的也兴奋起来,所以,云初在看到狄仁杰跟温柔有时候会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相视一笑的时候,就觉得后脊背发凉。
所有的事情都必须从丘行恭的败家儿子丘神绩开始,只有丘神绩开始倒霉了,身陷囹圈了,丘行恭才会从他的封地秦州赶来长安。
手是,万年县县尉张甲在破获一起胡人被杀案子的时候,突然发现,此事竟然与天水郡公府有关系的时候,就停止了继续探查案子。
云初思索良久之后,就给天水郡公府写了拜帖,准备亲自登门拜会天水郡公世子丘神绩,问问此事是否与他有染。
这是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