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航并没有大多数人想象中的那么有趣。
王珵船上的水手告诉杨戈说,每次远航,都只有上船和下船的那两天是高兴的,其余时间都是煎熬。
杨戈欣赏了三天一成不变的蔚蓝海水后……深以为然。
不过同行的七十二人中,或许也只有他有这份“烦恼”。
其余人,哪怕是豪雄榜上有名的项无敌,都被杨戈那份简单粗暴的“作战计划”给震惊到了,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窝在船舱里猛练气,俗话都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连项无敌这样的巅峰归真巨擘都有如此大的危机感,更遑论其他人了。
于是乎,东渡的七十二勇士还没有开始卷死异乡人,就先开始卷死自己人了……
唯有杨戈成天无所事事的在船上转来转去,一会儿船上的水手们学习辨认那些一团乱麻得宛如阿三国电线的索具,一会儿跟着航海士学一学怎么辨认海图、怎么根据星座来分辨方位……最终得出结论:隔行如隔山,海上居、大不易啊!
再然后,他就很果断的放弃了这种无用功,从船员们那里弄了一根鱼竿,心安理得的做起了废材钓鱼佬。
“嗖。”
出海的第七天,杨戈坐在船尾熟练的一扬鱼竿,一股刚柔并济的巧劲便从海水里水里扯起来一条一尺多长的火红甘鲷,鱼出水的那一刹那间,鱼鳞反射阳光的漂亮身姿,简直不要太迷人。
“老张,中鱼了中鱼了……”
杨戈大呼小叫的招呼着远处在船楼里乘凉的厨师老张,抓着鱼线麻利的从鱼钩上取下甘鲷,扔到一旁的的淡水桶里,再在鱼钩上重新挂上一块蛤蜊,抛回海里。
“来了来了!”
厨师老张喜笑颜开的凑上来,弯腰从淡水桶里抓起甘鲷放到干净的干板上,一把小尖刀刷刷刷的几刀就将鱼处理好,切下一盘薄如蝉翼的鱼生,配上一点酱油和一点黄酒,双手递给杨戈:“二爷,快尝尝。”
杨戈一手稳住鱼竿,另一手用尖刀插起一块鱼生送进嘴里,一脸陶醉的感叹道:“啊,是大海的味道……你也吃啊!”
“哎。”
厨师老张应了一声,满脸堆笑的拈起一块鱼生沾了点酱油送进嘴里一抿,也学着杨戈模样感叹道:“啊,鲜活,真他娘的鲜活!”
“嘿嘿嘿……”
二人一起呲着门牙乐得见牙不见眼。
杨戈:“晚上吃啥?我前天晚上发的豆芽,长出来了么?”
厨师老张:“俺早上看了一眼,好像是发芽了……”
杨戈:“那晚上我们炒豆芽吃,这几天吃咸货吃得我做梦都坐在盐堆里儿!”
厨师老张笑呵呵的唠叨道:“您就是叼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俺们以前最长有仨月都没靠过岸,那会儿还能有一块咸货吃都当是过年了……”
杨戈拍着大腿道:“害,我这人,既不想当多大的官、住多好的房子,也没想穿多好的衣裳、娶多少婆姨,就好个口腹之欲,要没那条件也就算了,有这条件,干嘛要委屈自己呢?”
厨师老张撇着嘴笑道:“俺是琢磨不明白您,俺要有您这本事,哪还出海吃这个苦头啊,早就回老家起上三间瓦面房子,置上几十亩水田,再托婆姨说上几房屁股大好生养的婆姨,那日子……啧啧啧,就是皇帝老子要跟俺换,俺都不肯呐!”
老家伙舔舐嘴唇,因为营养不良而浑浊的双眼中闪烁着希冀之色。
“哈哈哈……”
杨戈大笑道:“瞧你这点出息,都有我这本事了,还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儿?”
厨师老张:“那不然呢?”
杨戈认真的想了想,笑得越发大声:“对对对,你说的在理,任他多大本事、多高的心气儿,最终也还得老婆孩子热炕头!”
厨师老张也跟着一起“嘿嘿嘿”的笑。
杨戈偏过头看他:“你先前说过,你是山东文登县人氏对吧?是因逃户落草,才飘到海上的?手上有人命么?”
厨师老张摇头如拨浪鼓:“俺生来胆就小,见不得人血,当初在牛仙山,就是大当家的要俺去牵羊,俺下不了手,才又飘到海上的……”
杨戈:“成,这趟回去,我托人去你老家那边看看,要是问题不是太大,看看能不能交点罚款把事儿给平了……你自个儿回家,踏踏实实过日子!”
厨师老张愣了愣,嘴唇哆嗦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杨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咱哥俩能相伴走这一程是缘分,就当是做弟弟的送你回家……”
厨子老张使劲儿握住他的手:“二爷、二爷,俺、俺……”
就在这时,杨天胜溜溜达达从船舱里出来,见了碟子里的鱼生,拈起来就嘴里送:“收获不错啊老二。”
厨师老张见了他,知情识趣的揖手道:“二爷,您坐着,俺去看看您发的豆芽,晚上咱们吃炒豆芽。”
杨戈朝着他摆手。
杨天胜扯着小马扎坐到杨戈身畔,看着他把鱼钩拉起来,换了鱼饵扔回海里。
“憋不住了?”
杨戈笑着看他。
杨天胜对着湛蓝的大海长出了一口气:“出来透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