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允看着地上的酒杯,不语。 秦敬颓然坐在地上,忽而肩膀颤抖了几下。他抬起头,感觉自己的身子没有任何不适,于是便愕然道:“我没死?” 迟允默默地瞥了那酒壶一眼。 这鸳鸯壶中的酒有一小半是带着毒的,只需要拨弄壶把上面的暗扣便可使有毒的那一半酒流出来。迟允也没手软,因为他知道这壶酒就是给秦敬准备的。 但是秦敬却没死。 那就只能说明,这壶里头的酒没毒。 也就是说,那个人不想杀了他。 又或者是……那个人不想亲自动手。 无论如何,对于迟允来说,还是有点可惜的。原本他可以不太费力地解决掉秦敬……甚至他连如何与秦正广交代都已经想好了,但是他居然没死。 那自己还是要费一些周章了。 不过迟允也没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有些惊讶的秦敬。秦敬苦笑了一声,道:“为什么?你是在怜悯我?” 迟允淡淡道:“三少爷,迟某虽然与人交好,但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秦敬笑了。 他笑得沙哑,逐渐猖狂,逐渐冷冽,他的笑声被外头的大雨掩盖,苦涩的风被他生生吞进肚子里头。 迟允见秦敬已经没了求生的欲望,便道:“我只说一句。今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所有人骑虎难下,还望三少爷早下决断。” 他从袖子里头,把自己的匕首拿了出来。 迟允站起身,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他刚想走,秦敬便叫住了他,道:“等一下。” 迟允驻足,回头。 秦敬的眼中已如一片死灰一般,无法复燃。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道:“这个,给你。” 迟允垂下眼皮,看了看这块玉佩。 他看到,这玉佩的形状倒是很独特,上头好像是刻着秦敬的名字,样式也有些简单。秦敬道:“这是可号令我秦家暗卫的信物,如今也没了用处,就给你了吧。” 迟允也没推辞,只是上前来,拿起了那块玉佩,道:“迟某定会好好保管。” “多谢,”秦敬的嘴角噙了一丝苦笑,“我知道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我愿意信你。” 迟允把玉佩收进了袖子里头,道:“多谢三少爷的赞誉。” 他推开门,缓缓地踏步离开了。 外头的风雨呼啸,天气也逐渐变得冷了起来。大雨滂沱,把院子里头的尘土浸湿了,和成了泥泞不堪的土。落叶、大雨、冷冽的风,若是他人不知,还以为现在这时节是萧瑟的秋季。 迟允站在廊庑下,看着外头的大雨,叹了口气。 没有办法,他只能就这样冒着雨走了过去。 “冷不冷?” 沈承聿把宋明珂护在身边,宋明珂倒是没怎么被淋湿,沈承聿的浑身上下却都湿透了。宋明珂微微一笑道:“这话该我问你才是。” 沈承聿把她护得更紧了。 其余在大雨中挨浇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天是更冷了呢。 半晌,迟允走了出来。秦正广赶忙上前道:“峻生!” 所有人都看向了迟允。 秦正广道:“峻生,如何?可见到他了” 迟允看了看秦正广,欲言又止。雨水将他的头发打散,贴在了他的脸庞,水珠顺着他的下巴缓缓落在了地上,噼噼啪啪。 迟允叹了口气,而后点了点头。 秦正广道:“他怎么说?” 如果秦敬选择死守到底,那么他这个爹,就算是拼了自己的一条命,也要保全儿子,让他完好无损地回家。 迟允什么都没说,只是从袖子里头拿出了那一枚玉佩。 秦正广看到这玉佩,心中一下就凉了半截。 他颤抖着双手,瞬间老泪纵横。 所有人,无论是身着铠甲的金吾卫,还是冷漠无情的飞花卫,又或者是远远站在后头不知所措的文武百官,此刻都站在一边,静静地聆听着秦正广无声的眼泪。 秦正广实在是站不住了,只能双手撑着大门,头垂在胳膊之间。 雨下得很大很大。 迟允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 “父亲。” 秦正广猛然惊起。 他一抬头,却看见秦敬正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头,他的脸色十分平静,甚至还带着一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