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抬着脸向后仰,想要躲掉那飘动的火苗,却被小夏狠狠地掐住了脸。 他看着小夏和善的面容,明明面上挂着笑,他却仿佛看到了阎罗恶煞一般,直觉毛骨悚然,汗毛竖立。 小夏放开他的脸,将他口中的布拽了出来,就蹲在他的身边伸手可及。 杨潜站在宋明珂身边,笑眯眯道:“来罢,招了罢。” 他说得十分轻松,地上那男子张了张嘴,似乎是在犹豫。 杨潜道:“小夏弟弟,功力退步了啊。这么些天都没能撬开他的嘴?” 小夏抱了抱拳:“大人就别打趣我了。” 他话音刚落地,手中火折子好似不经意一般又向那人脸上推了推。那男子见状急忙叫道:“……我招!我招!” 他颤声道:“我、我是,秦家直属暗卫苗老四。” 汤付霜狠狠攥住了拳头,关节发白。 这熟悉的声音…… 就在那大雨滂沱的夜,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 小夏轻声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 苗老四的声音粗嘎难听,在这逼仄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沉闷。他道:“我……我在二十三那日奉命屠汤家满门,我带着几个弟兄去了汤家,最后……” 然后,汤家一百二十余口,除了余下的一百多口旁系汤家子弟,京城中的汤家已然不复存在。 汤付霜闭上眼睛将头撇在一边,脖子上头的青筋紧绷着,原本苍白的面容染上了愤怒的红。 杨潜又道:“你的主子是谁啊?” 提及于此,苗老四却突然间沉默了下来。无论小夏在他身旁做了什么动作他都咬着牙无动于衷。 杨潜见状,笑道:“苗老四啊苗老四,我是该说你蠢呢还是蠢而不自知呢。你以为到了飞花卫手底下还能替你主子捂住那块遮羞布吗?想得倒挺美。” 苗老四咬牙切齿。 杨潜道:“别装了,你的主子不就是秦敬么?” 苗老四愣了一下道:“你怎么知……” 他说到一半突然脸色变得铁青,看着杨潜那笑得狡猾的玉面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杨潜道:“还真是秦敬啊?哈哈。” 苗老四恨不得咬舌自尽。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但是他知道,一旦他尝试出有任何自戕的行为,都会被卸掉下巴,痛不欲生一整天。 再加上宋明珂手下飞花卫的那些刑罚…… 只消回忆一下便会起一身鸡皮疙瘩——不会有人想体验第二次的。 宋明珂知道,再继续下去也不会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她示意小夏将苗老四的嘴重新堵住,然后将人带走了。 宋明珂对汤付霜道:“你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汤付霜想了想,才道:“我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 “我不明白秦敬为什么……怎么会是他?” 汤付霜拧了拧眉。 他所知道的秦敬,是一个自打出生就大病缠身小病不断的人,他作为一个庶子在京城中混得并不算如意,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人,怎么会是幕后之人? 宋明珂没有说话。杨潜道:“此事说来话长,硬要与你解释怕是一天都说不清楚。你唯一要知道的就是——你的仇人就是秦敬,又可以说,是秦家。” 在知晓答案的这一刻,汤付霜反而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愤怒。他心中疑虑着——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 报仇雪恨的热血犹然在自己的胸腔中沸腾,可汤付霜明白,只有他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他是一个庶民,是一颗弃子,在人才辈出天杰地灵的大渊皇城中甚至是一个可以被忽略的存在。 他如何报仇? 可以知晓的是——他一个人,做不到。 可总有人能够做到——又或者说,有人能帮他做到。 汤付霜抬头看向面色平淡的少女。 她的神色一如密林相遇那一日,平静、高傲,没有一点悲天悯人的慈怜之意。 她在等待自己开口。 汤付霜伸手将衣摆撩起,双膝下曲,庄严地跪在了她的面前。 男儿膝下有黄金,理应跪天地君亲师。可双亲往矣,徒留小儿健在,他想跪却只能面对一片霜雪皑皑。 不如跪前程,跪机遇,跪一切能抓住的让他能够翻身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