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手下将洛阳的使者带进了大帐。
那人进入大帐之后一抬头,露出了一张透着几分病态的,俊美的脸,尤其是一双阴鸷又深邃的吊梢眼,对视的一瞬间就让阿史那朱邪的心里升起了一种不好的感觉。但他还是坐着不动,看着这个人慢慢悠悠的走到大帐中央,对着自己行了个礼。
“拜见可汗。”
“你是——”
“在下王绍裘。”
一听到这个名字,阿史那朱邪的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
对王绍裘这个名字他倒是不陌生,但更熟悉的是他的兄长王绍及,毕竟之前他们双方合谋拿下了大盛王朝的龙兴之地太原,不过阿史那朱邪并没有见过这个人,只跟当时主事的王绍及见过一面,即便那一面,他也并不喜欢那个阴毒又刻薄的男人,却也从对方的话语间隐隐的感觉到,王绍及的背后还有一个深谋远虑,心性与手段比他本人更加阴狠的人。
只是没想到,洛阳方面派来的使者竟然就是这个王绍裘。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此人身形消瘦,看上去就是一个孱弱的文人模样,即便已经入夏衣着也并不单薄,苍白的脸上没有一滴汗,神情颓然透着一股病态,似乎真的病弱不堪,可那双眼睛里闪烁出的狡黠的光,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人像一条蛰伏的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蹿起来,给人来上致命的一口。
阿史那朱邪道:“原来你就是王绍裘。”
“没想到,可汗还记得在下,荣幸之至。”
“我当然记得你,”阿史那朱邪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王绍裘一番,众人都以为他要说当初太原合作的事,可他却说道:“你,和你的兄长在江都干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用汉人的话说,是十恶不赦吧。”
王绍裘的眉心一蹙。
他一直以来都是站在王绍及身后的,许多事情由自己那个喜欢出风头的兄长出面,风头归他,罪名自然也归他,所以到现在,他还能活着,还能依附梁士德不被各方义军讨伐,也多赖于当初的隐忍。
却没想到刚见面,这位西突厥的朱邪可汗一开口就点到了自己的软肋上。
不过他并没有变脸,只淡淡一笑道:“旸帝无道,我和兄长这么做,也算是顺天应时了。”
阿史那朱邪道:“顺天应时,可惜,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这话,自然是说他们弑杀了楚旸,可最终大业王朝却留给了宇文家继承,并且还在太原击败他们,甚至杀了王绍及。感觉到阿史那朱邪话语中的机锋,王绍裘垂眸沉思了片刻,又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阿史那朱邪,道:“莫非可汗是在为旸帝不平?”
一听这话,阿史那朱邪皱起了眉头。
刚刚王绍裘说旸帝无道的时候,他并没有反驳,一来没有必要为原本就跟他们突厥不对付的一个亡国皇帝多费唇舌,二来楚旸的荒淫无道也是天下皆知,他更没有必要去为他被杀说什么,所以这个时候以对方弑君而展开交锋,就在王绍裘一句是否为他不平的疑问中,变得无本无由,再说下去,就像是自己在故意刁难了。
虽然,他本就是这个意思。
两方交往,虽然对来使要礼遇,但也必须施以威压,免得对方肆无忌惮,毕竟这个时候洛阳无缘无故的派使者过来,不是有所求,就是有所图。
于是,阿史那朱邪冷冷道:“本汗没有兴致为一个死人鸣不平。”
“那就太好了,”
王绍裘笑道:“可汗英明神武,想来也不会为了一个无道无德的昏君多费心思唇舌,可汗的心思,应该花在要紧的事情上。”
阿史那朱邪微微挑眉:“哦?什么要紧的事,值得本汗花心思呢?”
王绍裘抬头看向他:“诛杀宇文晔。”
“……!”
这五个字突如其来,如同一阵凛冽的风,吹得阿史那朱邪精神一凛,他皱起眉头道:“你说什么?”
王绍裘道:“看来可汗还不知道,大盛的秦王宇文晔已经领兵东出,现在正在洛阳城外的慈涧附近驻扎,不过,他手中的兵马不多,不足三万。”
阿史那朱邪的目光剧烈的闪烁了两下。
但片刻之后,他的眼神又安静了下来,再抬头看向王绍裘的时候目光中透着几分冷意:“这,又与我何干?”
王绍裘早已将刚刚自己说出“诛杀宇文晔”这五个字时他眼中的杀意看得一清二楚,所以现在听到这句问话,只淡淡一笑,道:“之前听闻,宇文晔曾经只身一人闯入西突厥牙帐后全身而退,而之后,可汗便即位了。以在下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没有助可汗一臂之力。”
“……”
“相反,他应该是利用了可汗即位时的凶险,才能全身而退。”
“……”
“可汗,这样的——,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他的话明显没说完,而没说完的那两个字,谁都知道,是“耻辱”。
毕竟,当初阿史那朱邪从祁县劫走商如意,也是大队人马,可最后却被宇文晔单枪匹马杀到突厥牙帐带走,哪怕他并没有什么损失,可这在他心里,也的确是一个伤疤。
有机会报一箭之仇,谁都不